这一身红衣,配着怀里那捧刚摘的莲花,立在绿叶白莲之间,颜色是搭得极好,确实费了心思。
只可惜,衣裳再美,终究是陪衬,不如歌声更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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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哟,她做什么要遮着脸?”富察贵人最先沉不住气,那点死里逃生的后怕,全化作了此刻急于争先的刻薄,声音尖得能划破绸缎,“莫不是长得太丑,见不得人?”
齐妃立刻跟上,拿帕子使劲扇着风,好像这样就能扇走心里的火气。
“什么丑不丑的,”她的大嗓门嚷嚷开来,“我看就是故弄玄虚,想勾着皇上呢!”
她说着,还特意拿眼角往孙妙青和安陵容这边狠狠剜了一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就差直接点名道姓了:瞧见没,又来一个靠嗓子吃饭的狐媚子!
得了齐妃这门“重炮”的支援,富察贵人愈来劲,身子都往前探了半寸:“可不是嘛!正经人家的姑娘,哪有这么当着男人的面卖弄风骚的。你瞧她那腰扭的,跟条水蛇似的,没规矩,下作!”
“下作!”齐妃跟着骂了一句,觉得痛快极了。
一旁始终安静的曹贵人,这时才慢悠悠地开了口。她不像那两位一样咋咋呼呼,只是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袖口,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飘了过来。
“歌词里唱什么‘荷花爱藕藕爱莲’,这‘爱’啊‘怜’的,放在这种大庭广众的场合,未免……太直白了些,少了些闺阁女儿该有的矜持。”
她话说得温婉,却像一把软刀子,把那歌声里的风情万种,直接钉在了“不知羞耻”的柱子上。
孙妙青听着这几位一台戏,差点没乐出声。
一个急先锋,一个铁憨憨,再配一个笑里藏刀的。
皇后娘娘这宫里,培养出的都是些什么卧龙凤雏。
这几人凑在一块儿,倒也算是一种绝配,专职给皇后的宴席添些不那么上台面的热闹。
她端起茶碗,用杯盖轻轻刮着茶沫,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出戏,唱得热闹,可惜,锣鼓点子都敲在了别人身上。
她眼角的余光,却一直落在身旁的安陵容身上。
从那歌声响起的第一个瞬间,安陵容的脊背就僵直了。她端着茶盏的手,指节收紧,细微地颤抖着,茶水漾起一圈圈涟漪。那张素来温顺的脸上,血色正在一点点褪去。
这把声音,太像了。
就像一把淬了毒的软刀子,精准地捅进了安陵容的心窝。
孙妙青不动声色,将团扇轻轻搭在安陵容的手背上,那微凉的扇面,让安陵容猛地回神。
“姐姐,”安陵容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气若游丝,带着一种被人活剥皮肉的痛楚,“这嗓子……有七分像我,只是更清亮些。这是照着我的路子,刻意练出来的。”
孙妙青在心里冷笑。
好一招移花接木,景仁宫的后备人才库,储备当真丰沛。
安陵容跳出了她的掌控,她便立刻推出下一个替代品。连调教的路子都懒得换,这是敲打,也是羞辱。
她轻轻拍了拍安陵容的手,示意她看过去。
皇帝已经完全被勾住了魂,连酒都忘了喝,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那叶小舟,像是要透过那层薄纱,看进女子的骨子里去。
孙妙青凑到安陵容耳边,声音比那湖风还轻:“景仁宫的绣坊,活儿一向精细,仿个声音,又算什么难事?”
她顿了顿,语气里那点嘲弄几乎凝成了实质。
“你再瞧瞧皇上。他喜欢的,究竟是你的歌喉,还是一个……会唱歌的玩意儿?”
这话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得安陵容浑身一颤。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满座俱寂,针落可闻。
皇帝定定地看着那叶小舟,酒盏悬在唇边,人像是被抽走了魂,眼中是旁人看不懂的迷惘与追忆。
“此女歌艺出众,倒不输当日的妙音娘子。”敬嫔先开了口,打破了这片刻的寂静。
“何止是不输!”齐妃一拍大腿,那大嗓门瞬间划破了湖面的雅致,“我听着这声儿,骨头都快酥了!哎,和贵人,”她忽然转头,那眼神直愣愣地戳过来,“我怎么听着……这声儿跟你有点像,又好像比你……更勾人一点?”
安陵容的脸“刷”地一下白了,端着茶盏的手抖得不成样子。
孙妙青在桌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她的手背,示意她稳住。
皇帝终于回过神,他重重放下酒杯,沉声道:“让她过来。”
小舟靠岸,那红衣女子款款走上前来,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仿佛是踏在所有人的心尖上。她走到席前,正要盈盈下拜,却被一个身影挡住了。
皇帝竟忘了身份,自己从御座上走了下来,几步上前,亲自扶住了要行礼的伶人。
满座哗然,连皇后脸上的笑都僵了一瞬。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那人顺势起身,缓缓摘下面纱,露出一张艳丽娇俏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