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入口缠绕的毒藤忽然自行分开。腐朽木牌斜插在洞前:“一文以得长生”。
“这什么骗人的把戏,小孩子才信。”
惊轲从偌大的洞口进入,洞内景象却与外界截然不同。幽蓝钟乳石垂落如晶帘,每根石柱内部都封着流动的荧光液体。石壁蕨类植物的叶脉呈现血管纹路,轻轻一碰便渗出淡蓝汁液。惊轲踏过满地磷粉,足印惊醒了蛰伏的赤蟾。上百只朱红毒物从暗处跳出,背上隆起的肉瘤随呼吸明灭闪烁。
惊轲沿着铺设的路一直朝下走,深渊底部忽现微光。倒悬的巨型花朵占据整个洞窟穹顶,花瓣如琉璃通透,根系却深深扎进下方幽蓝水潭。潭水每泛起涟漪,便有星光般的碎屑升腾至花蕊,将洞穴映照得宛如仙境。惊轲凝视水波倒影时,背后猛然砸下道黑影,潭水炸开三丈高的浪柱。
四名壮汉合抱粗细的青铜镰刀劈碎惊轲残影,持镰刀者身形如山。破碎的面具下露出半张扭曲怪脸。
无相皇的嘶吼震落洞顶晶石。他蹒跚脚步踩碎赤蟾,每步都令潭水翻涌如沸。惊轲翻身跃上花茎,冷香枪尖擦过对方脖颈鳞片,迸出的火星竟点燃了空气中悬浮的荧粉。烈焰映照下,无相皇右臂扫过,岩壁崩裂。惊轲被气浪掀翻在潭边,掌心按到半块残碑,殷红碑文突然鲜亮如血:“柳青衣之墓”
潭水对岸的无相皇突然僵立,口中溢出混着花瓣的呓语:“主人,就差最后一个了。”
话落,无相皇便朝着惊轲袭来,锈红的镰刃劈开荧光水雾时,惊轲嗅到了铁腥味里混着腐蕊甜香。无相皇的兵刃通体由九截脊骨锻接而成,刀背镶嵌的人臼齿随挥舞迸婴泣般的尖啸。惊轲的长虹剑初接这记竖劈,虎口便震得沁出血珠。
无相皇的足印在青石板上烙出焦痕,镰刀回旋扫断三根钟乳石柱,江无浪当年断我经脉用了八招,你又能接几招?石柱砸落溅起的荧光潭水映出他的癫态:右脸溃烂的皮肉正簌簌掉落,露出底下蓝水晶质地的颅骨。
惊轲旋身避开横扫的墨色刀光,冷香枪尖点中镰柄关节处。金属撞击声裹着荧火炸开,青石地面霎时布满蛛网裂痕。
那鬼头刀柄忽如活蟒扭动,镰刀竟凭空暴长三尺,刀尖擦着惊轲咽喉掠过,斩断他半束带。散落的丝还未触地,已被镰刃裹挟的毒雾蚀成灰白,潭水突然沸腾如熔浆。
无相皇蹬地腾空的瞬间,足下青砖化作齑粉。镰刃旋转成墨色漩涡,将游离的荧光尽数吸入刃锋,九具悬在洞顶的古尸被气流卷进刀阵,刹那绞成漫天血雾。
惊轲横剑格挡时,长虹剑竟粘在镰刃涡流中再难抽离,冷香枪破空疾射。枪尖寒芒刺入镰柄接缝处,飞溅的骨屑却凝成毒针反向袭来。
惊轲弃剑后翻,骨针贴面擦过,右颊顿时浮起青紫肿痕。长枪收回掌心的刹那,他的瞳孔忽然收缩,无相皇脖颈与镰柄相连的筋络正泛着诡异蓝光。
膻中、灵台、命门三大要穴竟有荧火汇聚成线。别看了小子,无相皇的怪笑声震落洞顶石笋,今天就是我重见天日的时机!镰刀裹着腥风劈下,惊轲挺枪硬接,冷香枪瞬间弯成弓形。
青石地面承受不住两股巨力碰撞,裂开半尺沟壑。
惊轲靴底在岩面犁出火星。他的虎口血肉模糊,却窥见对方肋下蓝光突然暗了一瞬,那是膻中穴的荧火被镰柄抽离所致。无相皇显然在分心压制体内剧毒,每当镰刀挥斩过猛,裹缠兵刃的荧光便会倒涌回他体内经络。
冷香枪骤然变招。惊轲假意刺向对方咽喉,却在枪尖触及面具时突然撒手。长虹剑残刃从袖中激射而出,直取无相皇右膝环跳穴。巨汉本能挥镰格挡,胸腹间蓝光大盛,正是命门穴防御最薄弱的刹那!
坠落的冷香枪被惊轲凌空踏中枪尾。裹挟千斤坠劲道的枪尖化作银芒,精准刺入无相皇后颈天柱穴。枪身震颤着只没入了一点点,鲜血缓缓流出。这一击,就像在气球上开了道口子,抽走了无相皇所有的力气。
无相皇踉跄跪地时,镰刀重重插入岩缝。他抬手摘下面具,笑了起来,眼中再无初遇时的狠厉,取而代之的是解脱后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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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相皇扭头看向水潭对面的墓碑,喃喃道:“我没能做成天下第一,既负了主公,便留在此处陪你好了。”惊轲有些不明所以。
只见无相皇回头对着他说道:“你跟小姐很像,看来我注定是这样的命运…去吧,洞穴深处有我准备好的东西……若你,有幸见到哀帝…告诉他……我不是无用之人……”无相皇缓缓合眼,体内蓝色的荧光没有了浑厚内力的压制,顺着七窍和伤口倾泻而出。
惊轲握枪的指节已见白骨,却顾不得处理伤口,强压下想要呕吐的感觉,飞身来到潭水对面,一个墓碑,一张桌子,石壁旁靠着一个棺材,里面放着一个木乃伊,惊轲拿起桌上的信纸,脑袋里乱作一团,哀帝、柳青衣、孙不弃,这些名字如此熟悉,可恨自己当时玩游戏没有好好看剧情。
信是无相皇写的,他早已做好了赴死的准备,洞穴深处有准备好的硝石粉,烧了这个洞穴,荧渊的毒,自可散去。
身上多处伤口不断的出血让惊轲有些头晕。简单包扎过后,惊轲来到洞穴深处,入眼的是三口裂釉陶瓮。
掀开瓮口的瞬间,冲鼻的硫磺味儿混着腐尸气息扑面而来。惊轲被呛得剧烈咳嗽,带血的唾沫星子落在瓮中硝石粉上,竟迸出噼啪炸响的紫火。
他舀取硝石粉的动作震落陶瓮积灰,露出瓮底朱砂画的南唐将作监符印。难怪潭水机关精妙如斯。负重让左肩箭伤再次崩裂。
惊轲拖拽硝石瓮在溶洞地面划出蜿蜒血痕,所经之处的荧苔迅焦黑蜷曲。他飞身跃起,将最后一捧粉末撒向巨花蕊心,洞顶裂隙透进的天光倏然转红。
惊轲坠地瞬间甩出怀中的火折子。冷香枪凌空截住飞旋的火星,枪尖抵着石壁划出三丈火龙。霎时蓝焰蹿起如百鬼夜行,火舌舔舐过之处,荧花根茎疯狂扭动成燃烧的人形,惊轲拖着受伤的躯体踉跄着朝出口跑去,硝石爆炸的气浪将惊轲掀飞到洞外断桥。
他趴在碎骨堆里咳出带冰渣的血,看见整座山壁正在焰雨中坍塌。却不知山东的最深处,惊轲漏掉了一本心法秘籍——《长生无相》
这把火烧了很久,最后一缕毒烟被晨雾吞没时,山涧传来久违的雀鸣。
惊轲以剑为杖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朝小鹿村走去。
抵达村子的时候,惊轲已经脸色白,显然是失血过多。江雨劫:“惊轲兄弟!”
江雨劫把惊轲背到薛谏书所在的屋子,惊轲强撑着意志指了指自己带回来的包裹:“那是荧渊最深处的恶相花,能解毒。”话毕,惊轲便昏了过去。
恶相花因长得丑陋被人取作恶相之名,但他仍旧是救人于水火的东西。
或许惊轲也不知道,自己这把火烧穿的是荧渊地底,但点亮的是萦绕在荧渊百姓头顶几十年的黑夜。
游戏里的那个少东家,或许做的不如现在的他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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