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岁觉得自己又被骗了。
他们醒来时已经快要中午,收拾完下楼,厨师说陈伟文早晨八点就出门了,并且留了字条。
这根本不符合陈伯扬口中"老年人都这样"的评价。
陈伯扬展开字条,汤岁凑近去看,对方的字迹飘逸流畅,说上午钓鱼,中午有个社交宴请,饭後和朋友一起去深湾游艇会玩扑克,晚上到红磡佛堂为祖先做功德,可能会晚点回来,叫二人自便,末尾还特意提到,给汤岁备了份礼物,希望他喜欢。
整篇洋洋洒洒跟一封书信没区别。
汤岁揉了下眼睛,发出由衷的赞叹:“你爷爷真的好用心,感觉是个很认真热爱生活的长辈。”
陈伯扬随意一笑:“你这样想,他就满意了。”
汤岁疑惑道:“什麽?”
“没事。”陈伯扬岔开话题,“去看看给你送的什麽礼物吧。”
汤岁眼睛亮了一瞬,隐隐有些期待。
桌上只放着一个文件袋,手感摸上去很厚,汤岁迟疑地看向陈伯扬:“该不会是钱吧。”
後者回答:“不一定。”
汤岁松了口气,接着听到:“也有可能是一叠银行卡。”
汤岁决定在拆礼物之前不再和陈伯扬交流了,他打开鼓包的文件袋,里面是一份地契和冠名权证书,几张赠与合同,以及一本手记。
地契经过法律公证,位于海外一座私人岛屿,条款明晰,省去了後续纠纷的可能。
手记是元代某位着名昆曲大师关于古典舞的亲笔水袖绫本手绘,独一无二的孤品,也不知道陈伟文从哪找来的古董,连带着一张地契装在朴实无华的文件袋里,僞装成红包的样子。
汤岁觉得这礼物太贵重了,根本不敢要,甚至还後退一步跟做梦似的看着陈伯扬:“这个不行。”
陈伯扬忍着笑意,故意说:“嫌不好啊,我跟我爷爷讲一声,让他再想办法找你满意的——”
“陈伯扬。”汤岁难得气急,“我不是那种意思。”
陈伯扬像是很喜欢听他喊自己名字一样,立马俯身凑近蹭了蹭汤岁的鼻尖:“好,我知道了,你再叫我一遍。”
汤岁偏开脸,态度十分冷淡:“不叫。”
陈伯扬笑笑:“为什麽?”
“没有原因。”
“为什麽没有原因?”
汤岁不理他,重新捧起那本手绘,小心翼翼地翻转看了看,心里再次确认这是件很贵重的礼物,需要被供奉进博物馆里的程度,起码要比他随手在奢侈品店挑的围巾要用心很多。
或许是能猜到汤岁会因此惴惴不安,午饭期间陈伟文打来电话,告诉他那本手记是托朋友从一位收藏家手中买的,因为人情关系所以根本没花多少钱。
听说他是舞蹈老师,想着落在他手里总比旁人更能物尽其用,让他千万别有负担,说到底也只是一份礼物而已,都是一家人,汤岁只好厚着脸皮答应下来。
挂断前,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长辈询问婚期的声音,陈伟文笑呵呵地应付:“不急,孩子们自有打算。”
放下手机,虽然收礼的难题解决了,汤岁却仍然觉得面前的菜没什麽滋味。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和陈伯扬还没有正式结婚,没有婚礼,没有喜帖,没有新人该有的忙乱与喜悦,只是多了一对戒指,也不是说戒指不好的意思,总感觉缺少了很重要的环节。
汤岁擡眼去看陈伯扬。
对方正在仔细地给他剥蟹腿,将蟹肉放进碗里堆满了之後递过来,汤岁忽然脱口而出:“你想结婚吗?”
陈伯扬愣了下,眼底浮现出少许笑意:“今天吗?这麽着急。”
汤岁认真回答:“哪天都可以的。”
陈伯扬没说话,将手套摘掉後和他对视了片刻,似乎是在犹豫要讲点什麽,汤岁却因此紧张起来,心脏悬而不下。
“阿岁。”陈伯扬的声音温和低沉,“其实刚参加完汪浩安婚礼回来那段时间,我一直在准备结婚的事情,当时就打算带你来港城的,但没想到快过年的时候你妈妈忽然走了,葬礼也一直拖到现在才办。”
陈伯扬握住汤岁的手,轻捏了捏掌心,道:“昨天从去公墓到下山回来,你一直不怎麽开心,归根结底其实是在意她去世这件事的,对吗。”
汤岁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沉默发怔地看着他。
陈伯扬动作很轻地捧住汤岁的脸,他的手掌很大,几乎能完全包裹住汤岁的脸颊,却又像是捧着易碎的物件,拇指在唇边摩挲了一下,充满毫不掩饰的心疼意味:
“这些我都可以理解,即使你没有说,但只要我能想到的,都会尽最大可能想办法照顾你和你的情绪。”
“而且死者为大,不用因为别人的话就觉得很快结婚才算正确,其实我们都明白现在不是最合适的时机,对不对?”
汤岁低垂着头,眼尾有点红,睫毛却黑而清晰浓密,根根分明地搭在眼睑处,一眨不眨,唇瓣微微抿着,神情难过又平静。
他最终没说话,靠过去抱住陈伯扬,力气很大地贴着对方的身体,像是两颗决心要将根须穿透彼此年轮的树,以在拥抱中完成嫁接。
【作者有话说】
阿岁惩罚陈伯扬最狠的方式就是夺被子,我奇怪的萌点()
明天也有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