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粮而景从,使秦而得族灭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後人哀之……”
完蛋,背顺嘴了,都怪刚刚那个破梦!
当务之急先跑……来不及了!戒尺舞起的风已经到了眼前,看来只能先躲为……啊!
中途改道!可恶,夫子怎麽还有这一招,当真是深不可测。
啊——!竟然还有连招!这夫子不讲武德。
“我让你背《过秦论》,你给我背到什麽东西去了?还敢偷懒睡觉!”
我被打的上蹿下跳,抱头鼠窜,最後宛如稚子学步,跌跌撞撞的走回家。
不行,太疼了,我盘算着给自己弄节趁手的木头当拐杖。
[人也不能太亏待自己,你说是不是?]
我故意绕路经过阿兄的屋子,里面还点着灯,薄薄的一层窗户纸透出一个伏案苦读的人影。
啧啧啧,这才是真正的头悬梁锥刺股,至于我这种嘛,属于烂泥扶不上墙。
真奇怪啊,明明是一个肚子里爬出来的,怎麽就差别那麽大?
算了,懒得想,反正这世上没人能和我阿兄比。
谁!都!不!配!
我还等着看阿兄打马游街,
那句诗怎麽背来着——“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这不就是给我阿兄写得嘛。
阿兄要去参加乡试了,道士给他算了个黄道吉日,他背着收好的行囊就上路了。
我站在村门口送他,心里的不舍快要把自己淹死了!後来我又天天盯着那送信人,生怕错过阿兄的好消息。
没等到好消息,阿兄居然没考上!
真该把那出题人抓起来。
阿兄和我说没关系,又说历史考不上的人大有人在,范进考了十几次才中举,一样是八方来贺,他这才是第一次考,不丢脸。
阿兄叫我好好学,说他三年後一定中,让我这麽也要混个秀才当当。
天哪,这天底下只有我阿兄一个人觉得我能考秀才。
那我必须要好好学!
……
算了,我学不会。
我还是等着看阿兄吧,当个小木匠也挺好,雕木头可比读书好玩多了。
阿兄还是日夜苦读,比先前更用功,每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他眼睛都快熬坏了。可我也劝不动他,只能在夜晚时为他多点上一盏灯。
阿兄的笑容都比以前少了,我知道他是太累了,可他也总不肯休息。我得想个法子让阿兄开心一点——我打算送阿兄一份礼物。
我找了村里的木匠,帮着他做事,他每天给我几个铜板。这些都被我一点点攒起来,我现在连学堂的正门都不敢走了。因为那里总是有个买麦芽糖的小贩,我知道,他就是肖想我兜里的钱!
我一定会抵抗住这些“不良疑惑”的!
我攒了大半年的钱,挑了一天学堂休沐,骗我哥说我要出去玩。然後悄悄跑到城里的当铺买下了一块砚台。
这是之前阿兄和我一起来城里时他看中的,他没买,我悄悄返回去,用自己身上所有的钱作为定金,求老板给我留下了。其实那砚台并不算很贵,但我知道阿兄为什麽没舍得买,近几年生意越来越不景气,家里仅剩的那间铺子已经入不敷出了,我们的生活比以前拮据许多。
阿兄总说要攒钱,说给我以後用。先前的一些名贵的文房四宝早就被收起来了,阿兄已经好多年不用。他现下用的东西品质都很不行,只是堪堪能用罢了。
阿兄不在意,我却是极不乐意的,我的阿兄生来就是该用好东西的。
那砚台倒是便宜了我,明明没什麽钱,确还是买到了合阿兄心意的东西。除了砚台以外,我又打了好几天白工,得了块上好的木头——很小巧的一块,像是边角料,刚好拿来给阿兄做个笔山。
啧,还是不够好,阿兄该用更好的东西。可惜我没有钱,钱可真是个好东西。
我把东西送给阿兄,他高兴坏了。兴奋的立即就放下书,从屋里翻出上好的纸笔就准备写字——我知道那是家里最後一张金贵的纸了,阿兄一直没舍得用。
那张纸并不大,长度比毛笔略短些,宽度也就四指。
阿兄迟迟未下笔。
我好奇的问阿兄,要写什麽。
只见阿兄沉吟一会,挥笔写下——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纸张不大,所以阿兄用的是隽雅的小楷,却在狭小的纸张上翻涌出无言的豪气来。我和阿兄相视一笑,心下了然。
可惜还没能等来大好前程,三年之期将近,阿兄却好像考不了功名了,科举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