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步离城,遁入漆黑。
夜色茫茫,身后的雄城化为出阵阵凄鸣的庞然大物,压得众人难以喘息,只能闷头疾走。
无月夜,云遮星,右卫见不着前路,只能感觉着手脚的距离与心跳的脉动,有时他会听到漆黑吃掉了几道跳动的声律,但他们都很有默契的不出任何声响,就算是被逮住而遭分尸的兵卒,也都一声不吭。
偶尔,云雾散开,他们才能再确认剩余的人数,右卫左右瞧,看见木然的脸孔,哀凄的面貌,还有残破的军装与滴落一整路的血迹,斑斑红腥提供了最佳的追击线索。
他想开口,却现嗓出不了声,龟裂的双唇,烧坏的声线,让他只能干瞪。
“止不住血的,留下。”
右卫看着身旁的李叔开口,有些听不太懂。
“其余,跟着将军。”
右卫看着李叔举刀拦住想再往前的伤兵,有的面露惶恐,有的似在求情。
“留下,我陪你们。”
李叔高傲地抬起头,挡下四人,他们本来恳求的神情,逐渐转回坦然,有的拔刀,有的捡起长剑,然后一同转身,鼓起最后的余勇,让双脚不再打颤。
“将军,请再前行。”
右卫迈不出腿,张嘴想说些什么,却仍无音出嗓。
几人直接簇拥者右卫往前,他被架离原地,李右卫回望着族叔的背影,不晓得亲兵们为什么还要走,不晓得为什么他们都想让自己活下去,一个个,都把那沈重到窒息的未来,交到他手上,而他,甚至没办法用双手来接。
他甚至,甚至……
都不晓得自己还有没有办法……拔刀。
自从响应兵役后,不,从参议说他的右手被斩后,到守城,到典皓与熊将对阵,到城破,他都没有拔过刀。
一次也没有。
乌云又蔽空,黑暗再遮眼,右卫紧紧握着兵符,踉跄前行,双脚如铅重,他不晓得,他还能再撑多久。
忽然,身后传来嘶吼。
“人在!”
“堡在!”
仅仅只有断后五人的呐喊,在黑夜里,却重重的,重重敲击剩余十人的心脏,他们本来已经麻木、绝望、死寂的脸孔,像是触电般,有了一丝的活性。
那一丝鲜活,挤压着他们的胸腔,鼓动着他们血气,点亮了……他们狠戾的双眼。
右卫看着那一双双爬满血丝的瞳孔里,映着好几个自己,每一个,脸上都写满了滔天的愤恨。
他蹒跚的步伐,渐渐踩稳,摇晃的身躯,逐渐坚毅,已经干枯的灵气,毫无生气的丹府,突然大量的,凶猛的,飞的,不断灌入灵气。
右卫,左拳松开,把兵符塞到怀里,握上了刀柄。
他可以拔刀,他知道,现在的他。
不,以后的他,每一刀,都能直接砍死妖将。
妖将有三。
中路熊将,上路虎将,下路狐将。
城破的消息,透过苍鸢飞快传递,使得它们本来白日要攻城的计画立刻暂停,转而调往铁岩城移军,巨阙与铁岩中间是高山横叠,赤崁与铁岩中段则有水泽泥沼,因此从铁岩城入楚是最快且最便之径。
兽军一动,守将便按计行事,为日后全歼三路兽军而准备。
冠军大将,准备移防后撤,北军将一直跟在兽军后方,直到入了二线五城,才会拉起铁锁,让兽军有进无回。
归德大将则是要北上布防,南军要重新打造一线三城的防御,也就是在兽军撤离铁岩城后,他们得接手该城,并收拾残骸,再建雄城。
而此时的怀化大将,已领军东进一百二十里,为强行军。
这等度,必有掉队者,但脚不能停,他看着从身后飞来的雁群与野鸟在晨光中振翅,便知道,城,应是破了。
他们,还得行军三日,才能抵城。
若一切顺利,大都护此时已拿下郢城。
若按照计划,军师此时已经殉城。
若无意外,兽潮入楚。
你要是感覺不錯,歡迎打賞TRc2ousd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