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缇瞬间复活,乖乖点头,小脑袋凑过去,摆出虚心受教的表情。
贺知洲小时候被爷爷押着练过好几年书法,写的字锋利工整,是能当字帖的水平。
他垂着眼,笔尖在草稿纸上流畅地演算,步骤清晰,逻辑严谨,一边低声讲解思路和关键点。
可算到一半,他的声音忽然停住,笔也顿了下来。
因为乐缇不知不觉地越靠越近。
她看着那些天书般的公式,渐渐眼晕,最后像小时候一样,很自然地把下巴搁在他搭在桌边的手臂上,找了个舒服的支点。
就差没直接枕着当枕头了。
贺知洲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传来的薰衣草洗衣液的清香,混合着一点阳光晒过的味道。
他的目光不经意掠过少女因为烦恼而微微噘起的樱色唇瓣,又迅速移开。
几秒后,他垂下视线,用笔盖轻轻戳了戳她的脸颊:“靠这么近做什么?挡着光了。”
乐缇的注意力显然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被戳了也不恼,甚至完全没觉得这姿势有何不妥,脱口而出:“当然是欣赏你的美貌啊,做题太伤眼睛了,需要洗洗眼。”
贺知洲笔尖一顿,在草稿纸上洇开层层叠叠的小墨点,“我让你看题,没让你看我。”
“可你比题好看多了。”
贺知洲听到她这不过脑的话,深呼吸一口气,放下笔,“乐缇,你到底学不学?”
“学学学学!”察觉到低气压,乐缇立刻弹起来坐直,强打起十二万分精神。
乐缇乖乖跟着他的思路做了几题,不懂的就问,但做着做着,眼神再次开始涣散、失焦。
她手里还捧着练习册,脑袋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
贺知洲耐心讲完一道题的几种解法,刚转过头想问她听懂没有,肩上忽然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分量。
他瞬间僵在原地。
侧头一看,乐缇捧着书靠在他肩上彻底睡着了,呼吸均匀绵长。
他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又有些无奈,伸手想去揭开她脸上那本书,怕她闷着。
下一秒,手却被一把抓住。
少女的手腕纤细白皙,掌心柔软,握着他的手不放。两人的腕骨贴在一起,上面的红绳也紧紧相依。
红绳是小时候外婆特地去寺庙里为他们俩求来的,说是保平安,从小戴到大,贴身佩戴,贺知洲连洗澡都没有摘下来。
他的目光从红绳移到两人交叠的手上,最终还是一动没动。
心里突然有些烦躁。
他和乐缇几乎天天见面,熟得不能再熟。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初中,哪怕高中分班了,也奇迹般地一直同班。
像这样的亲密举动,牵手、依靠、打闹……从小到大,数不胜数。
小时候乐缇摔倒了是他背回家;看电视累了是她靠着他肩膀睡;分享同一份美食更是家常便饭。
甚至此刻的桌底下,她的腿也无意识地蹭过来,抵上他的,寻求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她太习惯了,习惯到理所当然,浑然不觉。
俨然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防,也完全没有把他当作一个已经逐渐成熟、具有威胁性的异性来对待。
贺知洲望着她安静的睡颜,声音变得很轻:“乐缇。”
“贺知洲。”她像是在梦呓,声音含糊不清,“我好困啊,就睡十分钟…十分钟,好不好……”
他静了几秒。
“好。”
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