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星冶笑的突然,如一朵花须臾在眼前开到荼蘼,令卫兰歇霎时间愣了神。
他没如愿立刻出声,男人挑起了他的下巴,清瘦有力的指骨上带着数枚黄铜戒指,名为“铜蟾”,那戒指古朴的色泽将宣星冶苍白美丽的手衬的愈发没有人气儿,此刻也冰凉的抵着卫兰歇的下颌。
“嗯?”男人诱导似的歪了歪头。
卫兰歇倏地感到耳热。
他忽然就懂为什么有人会说极致的美貌是武器,宣星冶的这张脸太有攻击性了,明明吵着嚷着要认师兄的是他,此刻居然会有些羞于开口。
“宣,宣师兄。。。。。。”他咬了一下唇瓣,结巴道。
“你明明说除我以外,再无师兄,加个姓氏是想跟谁作区分么?”宣星冶道。
卫兰歇愣神,后小声道:“师,师兄。。。。。。”
男人唇角的弧度越发明显,他松开手,满意的拍了拍卫兰歇的脸颊,“做得很好。”
“哐啷”一声,竟是慕容昇踉跄后退,撞到了身后跟随的几个弟子,他们手中捧着的锦盒倾翻,里面装的东西洒了一地。
卫兰歇诧然望去,发现地上散落的都是些灵符灵药,瓶瓶罐罐包装精美,想来是慕容昇为了上门求和专门准备的。
他心里愈发诧异,慕容昇本是对他弃之如敝履,怎的他离开了,反而变得如此困扰?
他都能想见,若宣星冶执意拒绝了他,慕容昇定会说“兰歇,我准备了这些东西来弥补你的剖丹之损,如此诚心诚意,你还不肯回头么?瑶执才是你唯一的归宿。”
他便是不想回头也要回头了。
想到这里,他眉头紧锁。
“掉在地上的东西,就不要捡了吧。”宣星冶忽然轻飘飘开口,宽慰似的道:“这些东西乌衣峰都有,阿盈,再准备一份让慕容师弟带回去,不然怕是不好交差。”
“是。”那红裙少女不知从何处闪身而出,点头应下。
这举动多少带了点儿蔑视的意味,慕容昇只觉得一股浊气直往上冲,几乎要将他的天灵盖撕开,他气的要发狂,恨不能冲上去揍宣星冶一顿,再当着众人的面狠狠的奚落和折辱卫兰歇!
他的腿脚颤巍巍竟真迈出了一步,忽然,腰间的传音琮铃轻轻响起,慕容昇蓦地用手捂住,而后甩出一张符咒,于半空中打开了传音入画阵。
“兰歇,掌教有话要嘱托你。”他森森然道。
卫兰歇一愣,不解的抬头,旋即听见白蠡一声绵长的叹息响彻头顶。
“兰歇,你是执意不回泰阿峰了,是吗?”白蠡的脸出现在传音入画阵的云气之中,仙飘飘没点人气儿,表情也不甚清晰,“罢了,罢了,你我之间的师徒缘分终究是尽了。”
他悲悯而痛心的说道:“兰歇,虽然你离经叛道,伤透了同门的心,但你如今剖丹,修为尽失,负伤下山去,与让你去死有何分别?叫我做长辈的怎么放心的下!”
卫兰歇:“。。。。。。”
怎么就让他去死了?他这明明是重获自由,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况且他也没要下山啊,白蠡在自说自话个什么劲儿?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在泰阿峰修炼了这么久,看你这般自暴自弃,为师到底于心不忍。”白蠡说:“与其让你自生自灭去,还是要替你寻个依托,为师才能放心啊!”他捻着短须沉吟道:“你既是不想再见到我和阿昇,我们也不能勉强于你,为师思量再三,不若便将你托付给乌衣峰的宣世侄吧。”
卫兰歇:“?”
白蠡这话说得就太奇怪了。
且不说他此举已经将慕容昇气的七窍生烟,白蠡即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勉强不予反对,也不可能会双手赞成。
那说这番话的意义何在?而且。。。。。。还是在他已经与宣星冶达成默契之后,岂非太像马后炮了,难道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宽容大度么?
不等他想明白其中奥妙,就听白蠡话锋一转,沉声呵斥道:“宣世侄,虽然兰歇自诩不再是泰阿峰弟子,但他与阿昇与我的旧日情分尚在,既然将他托付给了你,也希望你好好照料他,你的性子我们素来知晓,但对兰歇莫要不管不顾,他若有任何闪失,我定饶不了你!拿你是问!”
犹如被一盆冰水兜头兜脸浇下,卫兰歇豁然瞪大双眼,额角的青筋脉络因为惊怒而一阵阵跳动起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下意识的看向宣星冶,果不其然,男人的身影显而易见的一僵,低眸朝他觑来一缕目光,狭长的凤眸里像是凝了冰晶,冷的骇人,眼尾的弧度也收的极为锋利,像吹毛立断的刃,像是要将自己贯穿。
完犊子了,白蠡这老登计划通。
好精明毒辣!话说的这么漂亮,托付一个身受重伤的同门晚辈,他白蠡显得多么海纳百川爱护后辈,宣星冶即使不受他教令管束,再怎么不想不愿,也没办法明着说“不”,否则就成了不顾手足之情的冷血无情之人。
而更要命的是。。。。。。
白蠡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自己考量,依依不舍,忍痛割爱,宣星冶会不会觉得自己跟白蠡是一伙儿的?他来乌衣峰是授意与白蠡?
卫兰歇的心急速的下沉。
自己跪舔了慕容昇那么久,削尖了脑袋要在瑶执出人头地,忽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跟瑶执划清了界限,而后转头向素未谋面的对家示好。如此莫名其妙,如此生硬突兀,别说宣星冶了,卫兰歇自己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不起疑,真的很像跟慕容昇还有白蠡串通起来演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