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然摸一摸额头,是有点烫,但不是因为发烧。
“不用量,我好着呢。你随便坐,我洗漱一下。”她跳下床,去洗脸池边,将冷水扑在脸上。
得亏向榆嗓门大,再迟一点,她将老脸丢尽!
向榆头一次进叶然的公寓,好奇地东张西望。
内部装饰和叶然的个性不搭调,她热闹,房间却布置得冷清,床单丶被套丶窗帘全是禁欲系银灰色,连床头柜上的台灯,也是黑白配。
整个卧室,色彩最鲜艳的莫过于枕边的布娃娃,粉色公主裙,上面点缀各色碎花,蕾丝裙摆和袖口,腰身系着蝴蝶结。
娃娃的橡胶做工很粗糙,裙面布料也陈旧,一眼看去,就知道上了年代。
“这得有。。。。。。”向榆问,“然姐,这个娃娃跟了你多久?”
“二十五年。”叶然介绍,“她叫‘圆圆’。”
布娃娃界的古董。向榆本想拿起来,担心一碰就坏,不敢触摸。裙摆的针线歪歪斜斜,她问:“裙子是你小时候自己缝的?”
叶然:“不是。我的手没有这麽笨。”
“难道是方总监缝的?”向榆知道叶然和方可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
“他的手比我灵巧多了。”叶然说。
向榆放弃猜测蹩脚的针线活出自谁手,转而去看墙上的海报:“你喜欢小雀斑?”
“嗯。我从高二开始,就是他的忠实粉丝。”叶然刷着牙,想起当年从一衆英伦小生中一眼看中小雀斑时的喜悦,可惜,迄今为止,还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偶像。以前是没有钱,现在是没时间。
向榆在电视柜上看到两个相框。一个是白桐,一身汉服,雍容华贵,犹抱琵琶半遮面。另一个让她惊讶。
“然姐,你没有对我说实话。”等叶然洗漱完走到客厅,向榆敲一敲相框,“你们不熟?”
“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们不熟吧。”叶然发挥一贯的风格,说话滴水不漏,“你好好想想当时的情形,我说我们不熟了吗?”
向榆回忆了一下,言之凿凿“不熟”的是白浔,叶然报以微笑,全程沉默。
“你们是高中同学?”向榆问。
照片中的两人都穿着校服,胸前别着校徽。白浔一头短发,英气勃勃,右手插兜,左臂搭在叶然的肩上。叶然齐刘海,发尾齐肩,邻家小妹形象,左手向上,勾住白浔的指尖,右手则塞进白浔的左边衣兜。
向榆以为,她们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不是。我们很早以前就认识。早到。。。。。。”叶然内心沉痛,但尽力克制情绪,使语气波澜不惊,“我们从记事起,就在彼此身边。”
这个回答大大超出向榆的预料,她呆愣许久,才蹦出一个“哦”字。
叶然去卧室换衣服,两三分钟後出来,又是干练精致的都市白领。
向榆在翻一本相册,出现频率最高的是方可和白浔。“让方总监移情别恋的,是白副总监?”她闻到狗血三角恋的味道,心想,难怪总感觉白浔和叶然不对付。
叶然:“他们没有在一起过。”
小时候,白浔鬼灵精怪又爱热闹,是小区里的孩子王,大家都喜欢和她玩儿,方可也不例外。
“只有在需要抄作业的时候,方总监才会想起我。”叶然故作伤感。
此刻想起来,感觉无足轻重。但当年切身经历时,她确实有些难过。
她曾在方可和白浔玩闹时故意从他们跟前走过,希望他们注意到她,邀请她加入游戏,然而,无论是白浔还是方可,都只是挥一挥手打个招呼,表示“看到你了”,就没了下文。
有几次,她见他俩坐在台阶上嘀嘀咕咕,便凑上前,问他们在聊什麽。得到的回答是“没什麽。”“你不会想知道的。”
她难过地想哭,但又强忍着:“好吧。”他们不欢迎她,她只好走开。
还有一次,似乎是嫌她的出现打断了他们密聊,白浔竟然撵人:“你去读你的书,不要和我们搅和在一起。”
以前白浔说“我们”,必定指的是她们两个,现在,白浔交了新朋友,她就被排除在“我们”之外,成了孤孤单单的“你”,那一刻,叶然感觉自己悲催到极点。
有什麽了不起!谁稀罕和你们一起玩儿?她默默怨怼着,扬长而去。
此後,叶然化悲愤为动力,更加拼命读书,试图用其他人的赞美和注视来填补这份落寞。她一次次站上领奖台,以年级第一或者优秀学生代表的身份做国旗下演讲,看着台下掌声雷动,她的内心才稍微平衡。
叶然收拾好了,和向榆回公司。
“谢谢你来看我。”她说,“这两年,有你在,我的身体状况好了很多,工作方面也轻松不少。”
昨天,白浔的盛气凌人让叶然猛然意识到,身边有个可爱的助理,之前怎麽没有认真对待她?
针锋相对,总能带来意外收获。
这些年,叶然混迹于各种交际圈,微信好友加了数千,但真正推心置腹的人寥寥无几。此刻,她决定和向榆交个朋友。既因为不想让白浔挖墙脚,更关键的是,向榆值得她花心思。
向榆受宠若惊,并直言不讳:“你对我挺好的。而且,照顾你,替你分忧,是我的职责。老宋特意调我过来,可不是让我摸鱼的。”
“心直口快,坦坦荡荡,我最喜欢你这一点。”叶然想起要紧的事,叮嘱向榆,“我和白副总监有些私人恩怨,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要在同事们面前保密。”
“明白。”向榆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