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凌苍!第一个死!
纸鸢僵在原地,衣袍上的血渍仿佛更烫了几分。
她终于明白,为何魔神会对青云宗紧追不舍,也终于懂了凌苍这麽骄傲的人,为什麽会甘心做那些‘腌臜’事…
“方才你说撑不住了,”凌苍转过身,目光落在纸鸢脸上,那眼神里没有犹豫,只有斩钉截铁的坚定,“去传我命令,让淬体殿所有弟子入阵,丹药房将库存的聚灵丹全部送往阵眼,符箓殿弟子随你死守西南角,哪怕用弟子的灵力填,也要再撑一个时辰。”
“可这样……会死很多人!”纸鸢的声音发颤。
凌苍的指尖再次攥紧了墨玉令牌,指腹蹭过令牌上“青云”二字的刻痕,声音冷得像山巅的冰:“纸鸢,你我都清楚,有些牺牲是必须的,牺牲青云宗这几百弟子,能换天下千万人的生机,这笔账,值。”
他擡眼望向殿外越来越淡的青金色阵光,眼底是不容置疑的决绝。
“我凌苍不能让历代宗主的心血毁在我手里,更不能让焚天戟破封,哪怕今日青云宗血流成河,我也绝不会退一步。”
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轰鸣,护山大阵的光罩猛地暗了下去,紧接着便是弟子们惊恐的呼喊。
凌苍脸色微变,抓起案上的长剑,大步朝着殿外走去:“走,去阵眼!只要我还活着,就绝不让魔神踏进一步!”
纸鸢望着他挺拔却沉重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袖中的符箓,快步跟了上去。
护山大阵的青金光罩已如风中残烛,表面的裂纹密密麻麻,魔兵的骨鞭与利爪一次次撞在阵上,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阵眼弟子喷血倒地的闷响。
山间的魔气浓得化不开,连空气都带着灼人的腥气,凌苍握着长剑的手沁出冷汗,刚迈出殿门的脚步,却骤然顿住。
他背对着纸鸢,肩线绷得笔直,却微微发颤。
方才阵眼传来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弱,他比谁都清楚,这阵撑不了一炷香了。
“纸鸢,”他的声音比山风还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你立刻去传讯。”
纸鸢快步跟上,见他驻足,眼底满是疑惑:“宗主,阵眼快……”
“挑二十名未满十六岁的内门弟子,”凌苍猛地转身,目光落在她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决绝,只剩沉甸甸的托付,“带上符箓殿的‘隐灵术’秘卷丶淬体堂的基础心法,从後山的‘断云密道’走,密道入口在老松树下的石碑後,只有历代宗主知晓,路上用隐灵术遮蔽气息,不许回头,不许暴露身份。”
纸鸢浑身一震,手里的符箓差点掉在地上:“您要我带弟子走?那阵眼里的师兄们呢?还有守在西南角的弟子们,他们就该在这里送死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质问,眼眶瞬间红了。
“您说要留根,可也不能把活着的人当弃子!”
凌苍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连鬓边的白发都像是更显苍凉。
“弃子?”他擡手,指腹蹭过剑鞘上的青云纹,“纸鸢,你错了。”
他没有解释更多,只是擡步走向殿外的台阶,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我凌苍是青云宗的宗主,要守这焚天戟,要护这人间屏障,更要为青云宗留一丝火种。”
他站在台阶顶端,转身看向纸鸢,眼底是破釜沉舟的坚定。
“那些在阵眼拼杀的弟子,是为了使命而死;我凌苍,自然也该第一个赴死。”
话音未落,他猛地纵身跃起,周身爆发出耀眼的青金色灵力。
那是他压箱底的毕生修为,此刻毫无保留地绽放。
长剑出鞘的瞬间,剑气劈开身前的魔气,他如一道青色闪电,直直飞向半空,剑尖稳稳对准了魔兵阵前的明水吟。
“明水吟!”凌苍的声音裹着灵力,穿透漫天魔吼,响彻山间,“今日青云宗在此,你要踏过去,先踏过我凌苍的尸体!这焚天戟,你休想染指分毫——死,也是我凌苍第一个!”
半空中的明水吟正看着护山大阵的裂纹冷笑,见他飞来,眼底掠过一丝轻蔑,周身的红雾翻涌得更盛。
魔兵们的嘶吼声骤停,纷纷擡头望向这对峙的两人,魔气与灵力在半空撞出无形的波澜。
纸鸢站在殿门口,望着凌苍挺拔却孤绝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她不知凌苍是对是错,而他早已做好了与青云宗共存亡的打算。
留下去的人,是为了守住焚天戟,拖住明水吟;走的人,是青云宗未来的希望。
她的脚步飞快,却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後传来凌苍与明水吟交手的巨响,还有魔兵的嘶吼丶弟子的呐喊,那些声音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却让她跑得更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