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再过阵子,药王谷的神医就出关了。”
符江点头,“嗯,明年初春,到时候我们带师兄去。”
二人请了无数神医都无济于事,现如今只能等到明年初春寄希望于当世药王谷谷主蒋隼出关了。
原本谢毅还是守剑山庄的庄主时,符江便辅佐他处理一应事务,而今二人推说谢毅闭关养伤,他顺理成章代行庄主之职,庄内大小事务皆由他做主,竟也勉强将庞大的山庄支撑起来。
他们未公布与林源仇怨。一是前两任庄主,皆得庄内兄弟的追崇,若是衆人得知林源便是害死他们的人,一定会寻仇,届时剑门分裂,林谢两家子弟自相残杀,这是他们一致不想看到的。
二是谢毅还未清醒,不想过多对外提及当初发生的事。
二人心内发誓,等将来治好哥哥,定要了林源那狗贼的命。
短短数月,符江脸上便多了些风霜,仿若老了几岁。谢虞一阵心酸,他的逃避和任性,终究是师兄替他承担了太多。
从前父母双全,哥哥是举世无双的大侠,凡事有父母和哥哥在前面,而今又靠师兄,他终究是个懦弱之人。
怎能继续软弱下去多久?哥哥如今的模样根本瞒不住,迟早庄内上下人等都会知道,一旦公之于衆还不知道将来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自己能护得住残缺的人生中仅剩的一点事与人吗?
如果连哥哥都保不住,连师兄都要辜负,活着还有什麽意义呢?
谢虞不敢去想,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痛无可痛,但他在怕,若越是想,越会忍不住诱惑去学那门邪门的武功。
深夜,符江哄谢毅入睡,他坐在床头,看着那张英俊的脸庞,剑眉星目丶温柔沉静,心下一恍惚。
但很快又被拉回现实,谢毅皱着眉头装作闭眼,实则憋笑为防止笑出声还咬着嘴唇的调皮模样,他也忍不住一愣神笑了。
听见他笑出声,他立即睁开那双黑眸,满眼澄澈,掀起被子起身笑着说,“师弟,我睡不着。”
符江伸出手摸向他的额头,见沁出些许汗,便柔声道,“刚才玩雪玩得太兴奋,睡不着了?”
“嘿嘿,不是,我想着你和小虞才睡不着。”
符江心下一软,摸摸他的脸庞,又将他扶着躺下掖好被角,“我就在这里看着你睡。”
“嗯,你别走。”他拉着他的手,渐渐睡去。
符江记忆中的谢毅,从小便是个端方君子。身为长子,师傅师娘总教他要做好表率,对他严加管束,从未见他如此天真可爱过。如今他退回孩童的心智,竟常常撒娇卖乖,叫人生出许多柔软。
要是前半生你也这般依赖我就好了。他垂眸心想,刚暖起来的心,又浮起一丝寒意。
待他熟睡便将他一只手松开放好,静悄悄离开。
深夜,阵阵摔打声传来。谢毅的房内一片狼藉,他半夜醒来便发狂,叫嚷着符江谢虞,未见人应答,便将屋内打地稀巴烂,桌上丶床上丶书架上的一切东西掀到地上。
这段时间,他的病情似乎又加重了,不只是心智如孩童,还变得易怒,脾气极为怪异,常常半夜醒来之时发狂,颇似当初走火入魔之状,只是武功尽失,未能造成更多伤害。想必那时他尚清醒片刻便自废武功,就是预料到今日。
“师兄,我在。”他怜悯地看着他,拨弄他鬓角凌乱的发丝,又上下轻抚他的後背,试图安慰他。
但他一副全然认不出他的模样,一脸痴呆,双眼猩红丶嘴角抽搐丶胡乱念着不成句的词,断断续续,却怎麽也听不清他要说什麽。
符江伸手抱住他,他却突然生出无穷大力,将他推开,因用尽全身力气而摔倒在地,符江上前将他扶起来。一阵异味传来,黄液从他身下溢出,顷刻间将地面湮湿好大一滩。
眼泪瞬间从二人眼中流出,他想抱他,他却倏地起身抽出墙上挂着的那把剑,往心口上插。
顷刻间,符江觉得自己要疯了,他想抓住他,却怎麽也来不及,只得抓住剑刃阻止他。鲜血从他手心瞬间流下,滴在地上滴答作响,谢毅愣神间冷静下来,哭着说,“师弟,你流了好多血。”
符江见他清醒片刻,含泪笑着安抚他,“没事,我没事的,师兄。”
他丢下剑,伸手握住他的掌心,鲜血还在不断涌出,剑痕处隐隐可见森森白骨,翻飞的血肉触目惊心,“疼吗?”
“不疼。”他将人拉入怀里,用那只未受伤的手,紧紧抱住他。
“师兄,我好想你,你能回来吗?”
许久得不到回答,怀抱里的人乖巧地不再有任何动静,呼吸渐渐平复丶规律,安静的屋内听不见半点声响,他睡着了。
他的师兄,原本是举世无双的天才,意气风发的英雄,如今被折磨成这副模样,他到底该怎麽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