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嫣刚想说你觉得我会不会揍你,季夏灼却继续说道,“你不会。”
褚嫣歪头:“不会什麽?”
季夏灼:“不会把你扔水里。”
褚嫣:“……”
季夏灼:“我会扛着你跑。”
褚嫣撇撇嘴:“这又怎麽讲?”
季夏灼:“你说的,我是‘你’的镖师。”
夏日无风,褚嫣却心下一动,但嘴上忙哈哈哈揭过去,“还是别把货物扔了吧,就算不是我的了,也可以在别处发挥作用不是?况且连年打仗的,也没有哪个皇帝快输了就杀光自己的百姓,得不到就毁掉吗哈哈哈,嗯,这大热天的哪来的匪徒都是我瞎说的……”
褚嫣语速极快丶词不达意,但话还没说完,整艘画舫剧烈一震。有人来报是前面的货船停住了,好像遭遇了运河当地的水盗!
季夏灼默默看看褚嫣。後者挠挠下巴,装聋作哑地别过脸去。
水盗,顾名思义,也是一种劫掠钱财的盗匪,只不过多半是沿河而居的居民落了草寇,又恰好傍水善泅水,不愿吃苦耐劳当渔民,反而起了贼心打劫过路的船客。
褚嫣此行高调,雕梁画栋的画舫看着就是上好的肥羊,还往往是不会反抗,吓唬吓唬就给钱的惜命富商,因而几个赤裸上身的大汉,只拿着两根木头削的鱼叉就敢光明正大打劫他们几船的人。大汉们操着听不懂的方言俚语,咋咋呼呼还挺兴奋。看着像是打劫淡季会去当纤夫的当地民。
“动手吗?”季夏灼满不在乎跟着褚嫣身侧,只等她定夺。
“不急,等等。”褚嫣坏笑着,指了指不远处另一片大一点的木筏,“我们看他们狗咬狗。”
这是另一拨劫匪,这回倒是都穿了衣服,简陋的木筏上还有个小小的船舱,耷拉着破旧的草编帘。
两拨水盗同行相遇分外眼红,立马吵个不可开交,褚嫣心想要不是她船多,趁他们吵架偷偷溜走都没人知道吧。或者,给他们各撒两把银子算了?不不不,她的钱也是辛苦赚的,还得买进茶叶呢。
正想着,不知怎得,後来的那夥水盗居然从船舱取出长柄朴刀,二话不说就往大汉们身上砍,刺啦几下便是血染河畔。
褚嫣瞬间凝固,精致的小摇扇哆哆嗦嗦掉进了河里。有双手蒙着眼把她扶到一旁看不见的地方坐下。
接着,季夏灼像烈日之下唯一的寒冰刃,冷冷地出剑,瞬息间就将水贼悉数刺死。
褚嫣抚栏匆忙跑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第一次觉得这样的她很陌生,褚嫣扶着船柱干呕,“为丶为什麽?”
季夏灼帮她拍背的手被打回来,眼睫下垂,“他们死有馀辜——这孩子是他们偷了要发卖的。”
褚嫣撑着身子看过去,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从船舱里出来,满身的破麻布都看不出是衣服,头发脏兮兮的混着草屑,满身遮不住的淤青和血痕分明是新伤盖旧伤,右腿因逃跑被打断过长得畸形。肮脏的小脸被泪痕糊得更脏了,但一双炯炯灼人的眼睛却尽是劫後馀生的希望。
那面破旧草帘後藏着的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吗?季夏灼是如何留意到的?
褚嫣停止干呕,她还是她的那个季夏灼。
两人此番逗留了很久,主要是安置了那孩子,小段挺合褚嫣脾气,悟性不错,虽不怎麽识字,但生意上的事一点就通,褚嫣帮她置办了家小铺子,够她生活了。
“云霓?”小段诚惶诚恐,淋漓尽致演绎了什麽叫手足无措,她都快给人跪下了。她说她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贱民,得贵人相救能活着已经感恩戴德,怎麽配得上这麽好的名字。
“好好生活,多行善事。”褚嫣说做到这些,她就已经配得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