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人之常情,是人遇到危险时的一种本能,仿佛把浑身最硬的那块儿地方丢出来,舍弃了或只是吓唬吓唬人,就可以抱着脑袋和软弱逃离灾祸。
这是褚嫣头一回独自遇上这种事,以前走水路遇着水盗好歹身边还有武功高强的季夏灼,但这次她没跟来,只剩她一个毫无功夫的弱女子。
她不是不害怕,或者是她的心跳已然快超脱了极限,然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与自己的本能对抗。
遇着野狼的时候,羊群的慌乱才会愈加死伤惨重。
“哈哈哈哈!我当是什麽?不过就是几个山头强钱的野猴子,”褚嫣嚣张的笑声划破沉寂和夜空,她转头冲零头人说,“帮主,不至于连这群歪瓜裂枣也要观赏一番吧,猎奇也须有度,丑得我真是吃不下去晚饭!”
山匪大骂一声,喝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娃娃!今晚我就要把你的内脏烤来吃!”
褚嫣横眉冷对,“我呸!狗贼也不睁开狗眼看看!姑奶奶天机阁三弟子‘柳叶锋’是也!小小蟊贼还不配姑奶奶动手!”
“你……”对方一时被这名号震慑住。
若是这行人有江湖中的狠娘子“柳叶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他们原本就是恐吓带着威慑,这下竟更不敢贸然上前。
“小丫头片子吓谁呢?”一个刀疤脸大汉眼睛瞪得凶狠,但竟也未上前一步。
褚嫣不搭理,嗤笑道,“帮主,还不快些行路?我小师弟‘活鬼曦’今儿个生日,我还不想弄得让人见血,晦气,赶得及还能再给他添两张九绒鹿皮!”
山匪闻言更是抖上三抖,“感情这些都是给那‘活鬼’的生辰礼?”
这谁还敢动,别提不要命了,那“活鬼曦”单是名字就令人恐怖,没人敢提,听说那邪乎玩意儿早就不是人了,但不人不鬼仍得半死不活,很像天机阁“行走人间”那些的做法。
这“活鬼曦”不但活人怕,死人更怕,听说就连仇家死透了都要撕碎丶吞吃人家做了鬼的魂,“活鬼曦”居处无不如同悲鸣萧萧的乱葬岗,全是孤魂残鬼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凄厉惨叫。
转眼间,褚嫣已经骑了马走到商队前,领着头正要走。
有的小山匪没听得多少江湖上的事,还欲阻拦,“丫的!到嘴边儿的鸭子怎麽能让他们飞了?”
褚嫣抽出怀中折扇,似是随意地轻转柔荑,那银缎面的折扇在月下泛出兵刃般的寒光,翻飞旋转如柳叶飞刀,匪首几人不寒而栗。
然而下一秒并未等到江湖传闻的见血封喉。
褚嫣捉弄人似的仰头大笑,骑马打头,领着衆人不急不徐地离开了这段山路。
“殿下,他们就这麽吓住了?‘柳叶锋’是谁呀,这麽厉害?”宫里出来的丫鬟不明所以,眨着的眼睛充满敬意。
褚嫣:“嘘!小点声,别被听到。”
幸亏她闲得要命学过纨绔的耍花扇,花魁没勾引到,竟先用来退敌了。
丫鬟回头看看远方缩成了一个小点儿的黑山,再往前已经看得到城门了。
“殿下,他们应该听不到了吧?用这麽警惕吗?咱们都走出来两三个时辰了。”丫鬟不明所以。
“也是,我糊涂了。”褚嫣低头笑了。
她那时害怕极了。这边占山称王的山匪看着就不是能放活人过去的,别妄图扔了盘缠就能活命,褚嫣早就注意到了路边的褐色人骨,只是当时天暗她没往那方面想,後来认出直吓出一身冷汗。
但凡露了怯就别指望能求出亡命之徒的良心。
所有山匪都在逼问她,她确实也迷惘起来,除了三公主丶半个商人,她还是谁呢?
回忆戛然而止,耳边訇然奏响嘶吼与哀嚎,褚嫣猛然睁开眼睛,她是在北疆战场!
这回,她又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