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戴着一副老花镜正在看什麽,他看起来是就要退休的年纪,连老花镜都显得很有年代感。
见到两人进来,他摘了眼镜,笑吟吟道:“稀客啊牧老师,怎麽了?”
“胡主任,”牧云行扶着江愉坐下,“这是我学生,刚才扭到了点——让她自己给您说吧。”
胡主任咂了咂嘴,指了指旁边的床,然後去柜子里拿东西。
牧云行转身刚要有所动作,江愉自己咯噔着一条腿坐到了床边。
牧云行气不打一处来:“怕别人不知道你还有条腿?”
江愉赶忙陪笑脸:“我这不是——”
“诶!”胡主任在一旁戴着手套,指了指江愉的腿,“把腿放上去啊孩子。”
江愉又迅速的擡上去腿,看她依然这麽敏捷,牧云行的表情逐渐变成“你活该”。
这时候外面突然有人喊:“胡主任,给看个片子行吗?”
“行——”胡主任看看牧云行又看看江愉,“能等吗?三五分钟。”
两个人齐刷刷的点点头,胡主任拿上老花镜出去了。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牧云行正色道:“反正也没几节了,你游泳课干脆别来了。”
江愉想都没想道:“不行不行。”
“反正又不是考不过去,你这样子来了也下不了水,在那坐着干什麽?”
现在江愉是看起来没事了,不过刚才在操场上那一下子,牧云行想想都後怕。
“老师,我这不是风湿性的,可以下水的。”
牧云行刚要说些什麽,胡主任走了进来,,逗小孩般对江愉说:“还知道风湿性啊。”
他一进来,两个人刚才的谈话就算告一段落。他上手捏着江愉的关节周围,顺便问了不少问题。
“以前看的是什麽病?”
“痛风性关节炎,刚才又拧到了,我怀疑是膝盖积液的事。”
胡主任闻言擡眼看了看她,擡头纹像涨潮一样显露出来。他笑了笑:“呦,你倒是很明白。”
江愉清楚地听见牧云行“切”了一声,暗自笑笑什麽也没说。
“行了,下来吧,”胡主任摘了手套,摆摆手道,“就是你说的那,痛风性的呢,平时多锻炼,发作期就要休息。你才发作没过去多久吧,最近就休息休息。”
牧云行认真道:“那胡主任,您看要怎麽干预治疗一下吗?”
“用是用——”他看向江愉,“小姑娘,之前的医生怎麽说的啊?”
“说注意饮食,就那些蛋白质丶动物内脏什麽的少吃,还有别的理疗的东西。”
“嗯,就这就行了,但是要好好养,平时也要注意防寒。”
牧云行点点头,眼神里仍是担忧。胡主任见她这幅样子,笑了笑道:“怎麽了牧老师?以前可没见你对哪个学生这麽上心啊。”
江愉听见胡主任的话不禁心花怒放,不料牧云行苦笑一声:“您看哪个运动员这麽造自个儿身子?”
不愧是您,还真是不让人失望。江愉看了看身侧正搀着自己的牧云行,老师就是嘴硬吧?肯定是。
“姑娘,你老师说得对,运动员更要好好养身子。”
江愉点点头,两个人出门时还连连道谢,胡主任已经重新戴上了那副老花镜。
江愉差不多能自己走了,她们并肩在医院的走廊里慢吞吞的前进。“老师,我不能不上游泳课,真的。”江愉说的很真诚,也很严肃,牧云行听了不置可否。
“老师,我坐在那儿也行,在水里也一样,游泳课是我一周里生活的动力,”江愉停下来,看着牧云行的双眼。老师的神情她看不明白,好像含蓄的丶藏着万千长夜的海洋。江愉要在她的眼神里溺亡,溺亡前她低下头去,小声说:“我很认真,真的。”
牧云行转身前犹豫了一会儿,但也就是顿了一下,然後自己往前走,留下一句:随便吧。
她害怕了,如果可以,她想逃得再远一点。
从胡主任打趣开始,她就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所幸她很会演,很多圆场的技巧已经被她用的炉火纯青。但是在江愉面前却失灵了,在江愉的注视中只能寸步难行。
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好像对方的眼睛里有一本古书,自己只是在一页页翻看,然後再也出不去了。
谢乔踩着一双细高跟,在文体中心的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哒哒的走,边走边抱怨这些门怎麽长得一个样子。
她只知道是这一层没错,但她记得这里以前有门牌的啊,写着各种办公室的名字。
她和牧云行约了晚餐,但是自己下班早,所以就想着先来这边给牧云行个惊喜,哪成想会在楼里迷路。
她刚从公司过来,一身颇有设计感的职业套装外搭一件薄风衣,再加上她天然的气场,活像在这里走秀。
就这样又哒哒的走了一趟,越看越觉得所有门都很熟悉,这时候一个人从她身後戳了戳她。
“姐姐?”
谢乔转过头去,发觉自己需要仰视才能看到对方时,她不禁扶了扶眼镜:“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