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包厢前,郑榕转眸对经理说道,“让厨房再加一道鸽子汤和避风塘炒蟹过来。”
“好的,我去说一声。”经理朝後厨过去。
郑榕走到包厢门口。
装潢高档的包厢里,偌大的自动圆桌,一圈圈兀自转着。
身形高大的男人,独自坐在桌後。
他轮廓线锋利,容颜非常俊美。挺拔的高定西装一丝不茍,衬出他冷峻的气质。
他脸上带着些惫色,因为头疼,闭着眼,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鼻梁。面前的桌面上放着两个小小的黑色电子装置,是人工耳蜗的外机。
他独自坐在无声的世界里,莫名显出几分孤独的脆弱感。
自动圆桌的一圈圈转动,仿佛都带了几分寂寥的氛围。
郑榕站在门口看着这画面,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不太舒服。
晏珩长长呼出一口气,睁开了眼睛,深邃的眸子让本就很高的颜值,更拔高了几度。
看到郑榕,晏珩目光似是微微闪了闪,伸手就要去拿人工耳蜗想戴上。
郑榕却擡手比了比手语:‘不用戴了。’
郑榕走到了晏珩旁边坐下,把他手里的人工耳蜗又放回桌面,“不是说上午连开三个会议头疼麽?别戴了。”
和普通人的听力不同,人工耳蜗是将声音电子编码之後通过电极阵列根据编码信号,在耳蜗内不同位置释放电脉冲。
再由听神经将电信号传递至大脑听觉皮层,形成听觉感知。
听久了,尤其是在声音比较混乱的场景下待久了,普通人可能只是觉得声音多声音杂,吵一点。
但他因为要去听,去分辨这些声音,所以会更累。
“听你的声音不累。”晏珩低声说,没戴人工耳蜗时,他发音略有些独特,听起来鼻音会更重一点,更低沉。
晏珩并不是天生就聋的。
而是在九岁那年,父母疏于照料,保姆给他乱用药物,损伤了听力。刚开始还能听到一点点,到十岁时就全聋了。
听力一点点消失的过程,是一场绝望的凌迟。
那时还没有这麽高端完善的人工耳蜗技术。
世界骤然无声。
年幼的男孩没有那麽强的承受能力,每一天都很痛苦。
原本该陪伴扶持他度过艰难时期的父母,却觉得他聋了没了指望,便开始积极孕育下一个孩子。
这无疑是将晏珩推进更深的情绪泥沼里。
是郑榕,陪着他一起学习手语,学习唇语,纠正他每一个发音。
後来装人工耳蜗,刚开机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郑榕的声音,开机後重新适应声音的过程,也一直是郑榕陪着。
没有什麽声音能比郑榕的声音更让他感觉放松和安心。
“吃吧。”郑榕拿起筷子,“我刚让他们加了一道鸽子汤和避风塘炒蟹给你。”
郑榕不用擡眼都知道,晏珩因为没戴耳蜗需要读唇语,肯定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此刻晏珩的目光专注得甚至让人有种很深情的错觉。
没一会儿汤和炒蟹就送上来了,晏珩随手拿筷子拨弄了几下,颇有几分嫌弃,“看着就没你炒得好吃。”
“先凑合吃吧,改天给你炒。”郑榕说这话时,想给他夹一块,筷子硌得手指上之前炒茶时烫到的地方,一阵刺痛。
郑榕动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也没发出任何声音,并且很快就恢复了动作。
但他将半只炒蟹夹到晏珩碗里时,手腕还是猝不及防被抓住了。
“手怎麽了?”晏珩问。
郑榕擡眼看着他,这个在感情上莫名有些迟钝的男人,在这样的时候,又敏锐得让人难以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