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坠入(第2页)

当林知韫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舞台爆发出一段激昂的吉他solo。陶念却觉得整个世界突然静音,只有那句“给我发微信”在耳边循环播放。

仿佛两人并肩的那一小段时光,像是上天短暂赐予的礼物,在现实来临前便已收回。

“哎呀,念姐,林老师又回去加班啦?太惨了,大周五的你说说。”姜逢看到陶念有些失落的样子,连忙安慰,“一会儿有好听的歌,让她後悔去!”

一个身影悄然穿过摇晃的荧光海,停在于刚刚身旁。于刚刚擡头,撞进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嗨,这麽巧?”那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爽朗,“又见面了。”他自然地在于刚刚身边的空位坐下。

“最近遛狗都看不见你们,洛基天天咬着玩具想找包子玩。”那人笑着说,向于刚刚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晋州大学的体育老师,我叫康德。”

“你叫康德,难道不应该教哲学吗?”于刚刚挑眉揶揄,但还是伸出了手。

康德拿出手机,给于刚刚看了自己的身份证照片,“看,我没骗你。”随後又给于刚刚看了自己的学位证丶毕业证丶工作的三方合同,又强调了一遍,“真没骗你。”

舞台突然爆发出绚丽的烟花,于刚刚突然笑了,笑得像烟花一样灿烂。

这时,主持人说,“让我们有请晋州大学最牛叉的乐队——斑马乐队!”

陶念的目光穿过晃动的荧光海,落在舞台中央。追光灯下,贝斯手微微俯身,指尖在琴弦上翻飞,带出一串令人血脉偾张的低音旋律。

主唱是个披着长发的女生,电吉他斜挎在腰间,拨片在灯下划出银色的弧光。

陶念怔住了,这个人,正是她之前在安装智慧白板时,负责培训的晋州大学计算机大四的学生——许南星。

当许南星的目光扫过VIP区时,琴弦突然发出一声刺耳的滑音。她显然认出了陶念,眉毛高高挑起,随即露出一个张扬的笑容。

陶念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舞台上的许南星,与记忆中那个穿着卫衣给老师做培训的大学生判若两人。

喧嚣如潮水般退去,许南星将贝斯轻轻靠在音箱边,独自坐在一束纯白追光里。

前奏是简单的钢琴音,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带着呼吸的震颤:“你真的懂唯一的定义,并不简单如呼吸……”

当唱到“我不在乎你的曾经”时,场馆顶棚的星空灯悄然亮起。无数光点缓缓旋转,像被歌声牵引的银河,落进每个人仰起的瞳孔里。

演出散场的人潮渐渐散去,蒋珞欢和衆人道别,带着打着哈欠的茵茵先离开。

陶念正在收拾背包,忽然听见沈希贝惊喜的声音:“呀!你不是‘鸿光白板’那个酷酷的技术员小姐姐吗?”

许南星背着电吉他走来,琴箱上贴满的贴纸在路灯下闪闪发亮。她利落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里面有一缕挑染成了蓝色,她对陶念说,“念姐,和朋友来听歌啊?”手指随意拨了下琴弦,“走,我知道後门有家不错的烧烤摊。”

于是,各怀心事的几个人,一起去了晋州大学後门的大排档。

烤架升腾的烟火气中,姜逢捏着啤酒杯轻轻转动,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康德空无一物的手指:“康老师这样的青年才俊,晋大的老师们应该没少给你介绍对象吧?”

康德正细心地将烤串上的孜然粒拨到盘子边缘,闻言擡头笑了笑:“我们学校阴盛阳衰,都忙着给女老师牵红线呢,所以我还是单身。”

姜逢夹起一筷子凉拌黄瓜:“听说体大有个传统,双人羽毛球混双冠军会传绯闻?”

康德用开瓶器撬开啤酒盖:“去年混双冠军是我和食堂阿姨。”气泡涌出,他对于刚刚眨了眨眼,“阿姨今年退休了。”

于刚刚脸红着踢了踢姜逢的小腿,许南星和陶念在一旁看着这三个人,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这样的时刻,好想念林知韫。

明明两小时前那人还坐在身边,用那种让她心跳失衡的眼神望着她。

她仰头灌下大半杯扎啤,许南星凑近耳边轻声问:“怎麽了?有心事?”

陶念摇了摇头,吃着辣锅里的涮肚,想起在航城的时候,林知韫默默地让店员将毛肚丶黄喉丶内脏都清洗干净,又默默地调好自己喜欢的蘸料。

“明明……”陶念喃喃自语,辣油滴在手腕上,烫出一个小小的红点,她赶忙用手擦掉。

姜逢还在一旁兴致勃勃地“审问”康德。

许南星按住她继续倒酒的手:“念姐,别喝了。”

话音未落,陶念突然推开塑料椅。陶念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捂着嘴冲向路边梧桐树,扶着重影的树干剧烈呕吐。

许南星立刻追过去,蓝色发尾在夜风中扬起。她一手挽起陶念的长发,一手轻轻拍打颤抖的脊背。

陶念在剧痛中蜷缩成团,冷汗将额发浸得透湿。

衆人一阵慌乱,于刚刚慌忙拦下出租车,姜逢和许南星扶着瘫软的陶念坐进了後座。

经过一系列检查,诊断结果是急性胃炎。医生给陶念打上止痛针後,她的脸色终于从惨白恢复了些许血色。看着围在病床前的朋友们,她虚弱地笑了笑:“太晚了,你们先回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于刚刚和康德对视一眼,终于被说服。“好吧,念姐,等我明天给你带好看的花花,”于刚刚轻声说,细心地为她掖好被角。

姜逢正要开口说自己留下,许南星却已经自然地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又整理了一下已经平整的背角。

“我留下陪你。”许南星轻声说。

姜逢看出来,二人想是比较熟悉,陶念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她就很识趣地离开了,但是离开之前,给林知韫发了微信。

陶念的眼皮沉重得像压着铅块,恍惚间,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修长的身影站在了门口。

林知韫俯下身,微凉的手背贴上陶念滚烫的额头,雪松的气息扑面而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救赎。

“才离开三个小时,”她叹息着,“就把自己弄成了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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