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蕤
这几天,晋州教育局完成了第一轮的开学迎检活动,陶念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从那天起,虽然和林知韫相互加了微信,但也没什麽联系,仿佛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
陶念也没有再纠结这些,反而用了几天时间,修改好八月末的时候就写完初稿的一篇论文,并给期刊编辑发了邮箱。
周五晚上回到家,陶念洗了个热水澡,氤氲的水汽仿佛冲走了她这阵子以来的疲惫和压力。当她从浴室走出来打开手机的时候,陆瑾年给她打来了视频电话。
视频那边的陆瑾年一身珍珠白丝绸衬衫,带着精致的妆容。她扶了扶金丝眼镜,“你这铃声真的,能不能换首欢乐的?跟你林老师风格一样,感觉惨兮兮的。”
“谁跟她一样,我现在就换。”陶念撇嘴。
虽然这首《苦水河》陶念很喜欢,但是,她不想在自己的身上有任何别人看到的丶感受到的丶潜移默化像林知韫的地方,一点也不。
“我看看铃声榜单……”陶念喃喃,“榜首是《跳楼机》……感觉好像也挺伤感的……”陶念的手指向下划去,看到了那首《反乌托邦》,看了一眼歌词:只因为你那渴望自由的心脏困在一张没空隙的网我们的周围并非没光亮只是太耀眼将我们灼伤[1]……
果断换成了《反乌托邦》。
陆瑾年在视频的那边看着陶念像一只炸毛的猫,摆出一副攻击的姿态,又揶揄道,“看你前几天又发了论文,你们晋州教育局这麽闲?”
陶念摇了摇头,苦笑道,“没有啊,基本都是熬夜肝出来的。”
陆瑾年喝了几口水,好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说,“对了,夏老师最近在和博士师弟师妹们做一个项目,刚好中期可以申请人员变更,你有没有兴趣加入?不过,我担心你忙不过来。”
陶念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带着一丝兴奋的语气说:“不会的,时间总能挤出来的,我非常愿意。”
陆瑾年微笑着点了点头,“过几天他应该就会打电话联系你,你最近有时间多看看文献。”
陶念认真地点了点头,“好。”
“你可别太累了,”陆瑾年对着镜子卸妆,“还有件事,我好像忘了告诉你,晋州教育局借调名单过两天要公示了。”
“告诉我干嘛?”陶念问她。
“前两天局务会讨论的,听说要组建教改专班。”陆瑾年停止手上的动作,打量着她,“你们局长强烈争取你林老师……”
陶念将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後,嘴硬道:“跟我有什麽关系?”
“真没关系?那为什麽那天你在酒吧……”陆瑾年其实一早看出了她俩之间微妙的氛围,也不难理解,林知韫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往人群中一站,无论是气质还是样貌都格外出衆。
二十一中又是陶念的母校,多半是陶念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就对她念念不忘,才又考回来的。
原以为陶念是孤注一掷的暗恋,不过从那晚的情形来看,似乎又没那麽简单。
陆瑾年没有告诉陶念,她是怎麽知道林知韫的铃声。
陶念看着那日自己弄脏的衬衫被林知韫洗过後,又整齐地挂在了晾衣架上,也不知那晚林知韫有没有好好睡觉。
可是那晚的委屈感,还是那样清晰。
她曾经想过无数次,重回二十一中见林知韫,会是怎样的情景?
林知韫会一如既往地对她微笑着对你说话,会用肯定和欣赏的目光看着你,她这人不会让你下不来台。
也许心底还会偷偷地惊喜,会骄傲——这麽多年没有重本的学生,自己考上了京师大学的研究生,还考上了教育局,会不会让林老师扬眉吐气?
结果,她没想到,她心心念念的这一天,让她难过了无数次。
林知韫待她依旧很好,好得恰到好处。让她像个被精心照料的晚辈,又像个被纵容的孩子。
她的目光永远温和,嘴角的弧度永远得体,连为自己整理衣领时,都恰到好处地不触碰她的肌肤。
七年了,这人连温柔都拿捏得如此精确。多一分会越界,少一分会疏离,偏偏卡在最令人心痒的地方。
她看不穿,也猜不透。
“瑾年姐,我现在还没办法和你说什麽……”陶念坦白,“因为我自己也不知道该怎麽和你说……”
“我没有窥探你隐私的意思,”陆瑾年解释,感觉气氛有些重了,又转移了话题,“怪不得以前你总看《魔女的条件》呢。”
“现在不爱看了,”陶念笑了笑,“现在喜欢《雪花神剑》。”
“噢吼吼~~打死负心人呗,陶小凤?”陆瑾年又忍不住揶揄。
这晚,陶念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