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
林知韫走到了小区停车场,啓动引擎,打开了导航。
“你会在车里放歌吗?”陶念忽然好奇地问。
“你有什麽想听的歌吗?”林知韫打开音乐软件,“搜索歌名,点这个就行。”
“那我可以看你的歌单吗?”陶念的手指悬在“我的创建”上方,等待林知韫的答复。
她始终都是这样,如果林知韫不同意,她是决计不会撒娇耍赖打开的。虽然陆瑾年经常教育她“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可她总觉得,那颗糖,如果是属于她的,就不应该是哭来的。
导航提示音恰在此时响起:“前方两百米红绿灯左转。”林知韫瞥了眼後视镜:“可以啊。”她轻踩油门,加快了车速,“你可以直接点开听。”
陶念始终觉得歌单是很私人的东西,因为很多人的心思丶情绪可能会与某些音乐産生一些不谋而合的默契,准确来讲很多歌曲也正是在産生了一些感觉丶发生了一些事情之後所带来的灵感,从而成为创作背景。就是为什麽很多歌曲传唱度高,因为承载了某种普遍的情感共鸣,让不同经历的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
歌单的隐私性恰恰源于这种私密的情感联结。正是由于客体本身心思细腻敏感,歌单本身所隐含着他她很多的情愫,用听歌的形式隐晦地自我交流,并不想被他人察觉。
陶念打开那个叫“离开”的歌单,粤语歌居多。她擡手,点开了一首林知韫上次播放记录的一首歌——《离开拉斯维加斯》:
“如若你太累只需捉紧我臂弯
陪着我一起走出过去的黯淡
时日有限不要回头永不折返[1]。”
陶念听着这首歌,从飞速行驶的车窗里向外看到的沿路霓虹闪耀,觉得生命就像一场幻觉。
她静静听着车窗外的风声,霓虹灯在疾驰中化作模糊的光痕。她知道,生命的本质就像这夜色中的灯火,看似炽热明亮,实则转瞬即逝,触不可及。
她曾抱过林知韫,也曾虔诚地吻过她。那些曾经以为近在咫尺的温暖,终究还是成了她心底最深的妄念,如影随形地撕扯着她的理智。
到达航城後的第二天,林知韫站在讲台上,声音清冷却坚定。当其他人用狭隘的偏见质疑她时,陶念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站起身,为她据理力争。在那一刻,她清楚地知道,原来,她控制不了自己的心。
那次差点被飞来的足球击中的时刻,那次酩酊大醉後的陪伴,还有刚刚,房子突然返水时的焦急身影……无论何时何地,林知韫总是她生命中的第一时间。
她开始贪恋每一次目光交汇的瞬间,期待着那些微不足道的接触能够编织成更深的羁绊。
她已经习惯了在办公室里,不经意地擡头寻找那道身影;在疲惫不堪时,偷偷望向对方的背影;在孤独无助时,下意识地握紧口袋里不知何时出现的薄荷糖。
甚至林知韫那些若有似无的回应,那些欲迎还拒的接受,都让她甘之如饴。
“We'releavingLasVegas……”
歌曲的结尾,从压抑到释放,编曲在此处骤然转向清冷的钢琴与弦乐。陶念看着路灯映在在玻璃上,突然问道:“林知韫,你会一直留在晋州吗?”
林知韫熄火的手指停顿了一秒:“为什麽忽然这麽问?”她摘下眼镜,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未来的事都不好说。”
陶念的呼吸变得有一些急促,她看着林知韫摘下眼镜的动作,那双常年被镜片遮挡的眼睛里藏着血丝。
下了车,林知韫没动,只是看着她。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是要延伸到陶念心底去。
林知韫解开指纹锁,冰凉的掌心触碰陶念的手指,放在了指纹解锁处,“先录个指纹。”
随後,2309室门缝透出暖黄灯光,那个房间的灯光亮得刺眼,像是故意要灼痛她似的。
那是她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踏足这栋楼。
好像与记忆中的有所不同。
这间公寓时,比七年前陶念来过的那间,大了很多。
“进来吧。”林知韫弯腰从鞋柜取出拖鞋,“这个鞋底比较软,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陶念低着头看着那双拖鞋,是一双紫色毛绒兔子拖鞋。圆滚滚的兔耳朵软趴趴地耷拉着,是她最喜欢的薰衣草紫,也是她最无法抗拒的款式。
林知韫的钥匙串放在在柜门上,似是解释地说:“我搬到原来那间的隔壁。”她走到窗前拉着窗帘,“这套是两居室,主卧带阳台,书房有张折叠沙发床。”
陶念的视线刻意避开主卧方向:“我睡书房就好。”语气有些客气,“已经很麻烦你了。”
林知韫突然停下拉窗帘的动作。月光趁机溜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色的线,恰好隔在两人之间。
“书房地热不太好。”林知韫也没有和她谦让,转身从衣柜拿出备用被褥,“半夜可能会冷。”同时,自然而然地接过陶念手里的包,放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陶念抱着毯子走向书房,放在了书房的沙发床上。
“先洗漱吗?”林知韫倚在书房的门框上问。
陶念含糊地应了一声,抱着换洗衣物往浴室挪步。
今天的督导材料改了好几遍,傍晚回家又撞上厨房水管爆裂,此刻双腿沉得像灌了铅,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小腿肌肉在抗议。
浴室门关上,她撑着洗手台长舒一口气。镜中人眼圈泛红,发髻松散。花洒打开,热水冲散了部分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