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痛苦地吸了口浴室中积攒的冷气,皮肤窜起鸡皮疙瘩,眼睛睁开就不再敢闭上,一旦合起来,眼泪就会一颗一颗地落下来。
文萧不愿意这样,不想要这样。
他静静地蜷缩在浴室的角落,一直过了很长丶很长的时间。
近日,身为何维经纪人的周止收到了不少短剧与网剧的邀约,他出乎意料地尊重何维的想法,将剧本一一给他过目,但确实没有什麽符合文萧现阶段想法的。
不过因为周止的小孩得了重病,好友急需用钱,即便两人没有相认,文萧也不作他想,选了片酬最高的短剧邀约。
但演了短剧,他的发展路线就会被完全改变。
文萧想他过去是走了很难丶很辛苦的路才来到大荧幕前,现在即使重新来过也没有关系。人生是漫长的,时间是充裕的,他还有很多,足够重来一次的时间与崭新的人生。
但周止却不愿意旁人被他的事情影响,文萧觉得两人之间捅破那层几近透明的纸只剩时间,只是两个人谁都不敢轻易戳破。
出演短剧的事情在周止的再三劝阻下,文萧才拿他没有办法,做出还是再等待新戏的决定。
他的热度在这样无营业丶无活跃度的消耗中逐渐下降。
文萧反倒松了口气,那种被人过度关注与探究的紧绷感很快消失。他生来不是一个适合思考很多丶很复杂事情的人。
文萧只想把一切都变得简单点,把他的呼吸丶他的世界都变得简单。
只是温兆谦生来由复杂与沉重组成,与最需要简单和轻盈的文萧有缘无分。
一月的时候,经纪人周止收到了四张今年金棕榈电影《永不复还》的首映礼观影券。
电影热度极大,大满贯影帝年锦爻也会到场,首映礼规格很高,多家记者齐齐出席。
周止便带着连带文萧,与他手上其馀两个十八线女艺人一同出席,想为他们多争取些话题。
文萧被周止介绍了几位记者,其实在往前他们都与自己相熟,甚至有过几个与文萧进行过深度访谈。
但现今从全新的视角来看,每个人名头都响亮得仿佛高不可攀,已经绝非是何维这样的小明星能接触到的业内领头人物。
不过文萧没有想很多,他是足够努力的,他有重新与他们真正面对面的自信。
观影礼很快开始,在一片漆黑中,只有面前宽大的银幕闪烁发光。
一部顶尖的电影,一位顶尖的演员,足以激发任何一个演员对电影,对演绎的热爱。
文萧看得十分专注,在幽暗的光线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仍在滚动播放幕後花絮的屏幕,眼眸中闪烁着明亮的光点。
他的皮肤很白,脸颊细瘦,鼻翼稍稍闭合又鼓起,看得太投入,下意识咬着嘴唇。连周止叫他的名字都没能立刻听到。
周止又叫了他一声。
文萧迷惘地扭过脸,却看到周止先是低笑了一声,没搞懂他的意思,茫然地问周止怎麽了。
周止反倒叹了很长的一口气,面上一直紧绷的神情消失不见,擡手揉了揉他前些天又剃短,毛茸茸的脑袋,递过一个话筒给他,说有什麽问题可以提问。
文萧从他手中接过话筒,开口前头脑忽地紧绷,有种无限近似于近乡情怯的紧张与局促,好像问出这个问题,需要他等待四年那麽久。
顿了顿,文萧终于找回声音:“我想请教年老师,获奖大屏那六秒半是把自己带入了什麽样的身份演出来的,我试着想了一下去演男主,如果给我剧本我可能会是另一种演法,但不如原版有爆发力。”
他的语气其实很真诚,但遣词酌句却很古怪,像是根本没想过自己本来就不可能达到金棕榈影帝年锦爻这样的水平,当然也无法有这样的演技。
文萧这番话在常人耳中听起来反倒像,他也能演出媲美年锦爻的戏,只是与影帝风格大相径庭。
也不知是前排某人的哼声还是文萧的问题的原因,连前排原先正襟危坐的几个前来观影的董事与老板都侧目朝後扫了一眼。
文萧後知後觉地意识到气氛的不对,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他下意识垂下眼和周止对视。
出乎意料,却正好对上一双毫无波动的漆黑视线。
温兆谦怎麽会在这里?!
登时,文萧脑子“嗡”一声,大脑一片空白。
咚!
文萧手上的话筒砸下去,扬声器里冷不丁传出一声刺耳的嗡鸣。
他连忙蹲下身,但话筒已经滚落了,掉到第一排座位下的缝隙中。
文萧止不住地颤抖,脑子好像被冻住了,什麽也想不到,什麽都不想想,他蹲在两排座位间的缝隙中,蜷着身体茫然地找着话筒。
头顶被轻轻敲了一下,文萧冷不丁擡头。
温兆谦俯视蹲着的文萧,居高临下,语气冷漠:“你的话筒。”
仿若两人真的萍水相逢,毫无交集。
好像在某个雪夜,他曾枯坐在未熄火的车内,安静地抽完一支烟是完全没有发生过的,都随着大雪一齐融化的。
文萧目光垂下去,看到温兆谦递来话筒的手上,无名指戴着的熠熠闪光的银色素戒。
而另一枚戒指,正悬挂在文萧胸前,被他不高的体温捂热。
作者有话说:
最後有一些与《周而复始》重复的话我直接删掉又再次编辑了,大家购买的玉佩是第一次的两千八百字,是不会占大家购买玉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