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难寻不想多事,点了点头。
那人苦笑了一声,“这年头,大家都恨不得逃出姜国去,竟然还有外地人往这里面钻,真是奇怪。”
白难寻疑惑道,“这是什麽意思?他们到底在干什麽?城外路上的尸体,都是逃荒出去的难民麽?”
那人不愿多言,“你自己跟去看看不就是了。”
说罢,回屋关上了门。
白难寻立即带着大宝子,悄悄地跟在刚刚那批官兵屁股後面,见他们七拐八绕,最终将几大囚车的犯人拖到了一宽阔的所在。
那地方背面就是官府的牢狱,此刻,又有几路官兵拉着几大笼囚车过来了。里面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灰头土脸。有的人抓着牢笼,麻木地看着外面,不闹也不哭,好似已经死了一般;有的人眼睛里尚存一丝神采,不过却是绝望和惊恐,他们拍打着牢笼,向天呼唤,“救命啊,谁来救救我们啊,我们不想死啊!”
官兵嫌他们吵闹,擡脚猛地一踢笼子,“叫什麽叫?!再叫第一个埋了你!”
“囚犯们”被他一恐吓,瑟瑟发抖,不敢吱声了。
不过内中有一个年轻人,一边哭一边嚎叫,“去他娘的国主!留在这儿是个死,逃出去也是个死,早知道早逃出去投奔赵仁,或许还不会死!”
其他人只觉得这人一定是吓傻了,果不其然,牢笼被打开後,两个官兵强行将他拖了出来。
一个头戴黑色尖帽,身披黑袍的人拿着鞭子,冷冷一笑,阴森森说道,“早干嘛去了?”话落,扬起鞭子,狠狠地照他的头脸上摔去。
现场传来声声不绝的惨叫,凄惨可怖,不忍耳闻。那些闹腾的“死囚”果然都安静下来了,既然都是个死,还不如死前少受点罪呢。
那尖帽子足足鞭笞了一个时辰,直到将这年轻人打得浑身是血,晕死过去後才堪堪住手,将鞭子顺手扔给了一旁的官兵,说道,“看好这些人,先冷他们几天再说。”
“是,大人。”
尖帽子一个巧燕翻身,轻飘飘上了马,驾着马慢慢从囚笼边经过,小眼睛冷冷扫视了一遍绝望的死囚们,啐了一口,“一群贱民,吃不饱穿不暖的,这样的日子活着有什麽意思,杀头是你们的福气。。。。。。”
马蹄哒哒,渐渐走远。
白难寻隐去了身形,站在一旁看得清楚。待天色渐暗,守人头的官兵开小差去了後,他才显出身形,靠近了囚笼。
为了不被发现,他特意选了最偏僻的一个角落。这辆囚笼里,只有几个老人,两个小孩儿。
他们此刻都没力气闹腾了,麻木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人,估计在心里已经给自己判了极刑,所以竟然忘了向白难寻求救。
白难寻掏出水壶递了进去,“老人家,你要喝水吗?我这儿还有一点。”
那头发花白凌乱的老人颤巍巍接了过去,仰头将水一饮而尽,随後慢慢把水壶还了回去,虚弱道,“外地人吧?赶紧逃吧。”
白难寻不解地看着他,“我是姜国人,只不过在外游历了几年,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官府为什麽要抓你们?人头祭是什麽东西,怎麽从前没听说过?”
老人擡起混浊的眼睛看了看他,没有正面回答他的疑问,而是长叹一声,“若是给个痛快也行,偏偏要先不吃不喝,风吹雨淋,挨上七八日才会把我们拉去活埋。”
白难寻困惑道,“我记得国主仁人爱民,姜国一直都很富庶和平的,到底发生了什麽?”
那老人徐徐道,“人头祭,就是献给邪神的祭品。”
“邪神?”白难寻更加不解了,同时还很震惊,“你是说有邪神作祟?姜留神君护佑的地方,什麽邪神这麽大胆?!”
老人无奈一笑,“姜留?他根本就不理我们,咱们已经六七年没拜过他了。”
六七年,正是白难寻离开长芦山的时间,这麽说,姜国从他离开的那一年起,就差不多开始乱了。
那为什麽,姜留不告诉他?
白难寻从不敢憎恨姜留,但此刻,却隐隐有些愤怒。
“七年前,姜国突然起了一场瘟疫,染病的人最开始四肢无力,身体发热,而後开始咳血,干呕,咳得厉害的时候能把内脏都咳出来,一直咳上七天,最後咳得再也吐不出血了,人就没了。”
老人缓缓说道,“大家拿这场瘟疫毫无办法,就连国主也不幸染病。眼睁睁,看着人越死越多,不久後,来了一个指点迷津的人,他说,是因为姜国龙脉所经之地,冲撞了地底的邪神,是邪神发怒,要让我们亡国,解决之道,便是向邪神献祭三千人头。”
白难寻问道,“难道人头祭就是从那时开始征收的麽?”
老人点了点头,“最开始那三千人头是用的各地的犯人,人头献祭过後,瘟疫突然消失,身患咳血之症的人自己就痊愈了,国主便把那指点迷津的人奉为国师。唉,大家都以为这件事算是解决了,但是没想到第二年,姜国足足下了一个月的大雨,河水冲垮河堤,形成洪水,所过之处,淹死了不计其数的人。”
“那个国师说,是邪神又发怒了,咱们又得给他献人头!并且这次要一万个人头!但是那年牢房里已经没有犯人可杀了,国主和王公大臣们便决定,征收祭邪税,就是在民间征集人头。至于哪家该献上人头,完全由当地的官吏说了算。他们想抓谁就抓谁,借机索取贿赂,压榨百姓。如果不想死,就只有用重金贿赂他们,或者买一个‘替头鬼’。”
白难寻不解地问道,“替头鬼?”
老人叹了口气,“就是买别人家的头,让别人顶替他们受死。”顿了顿,又道,“此後每一年,这个邪神必要发作一次,不是闹饥荒,就是发大水,闹瘟疫。”
“今年又是闹什麽?”白难寻眉头紧皱,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的事情竟会在姜国的土地上持续这麽多年。
老人用混浊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植物枯萎,牲畜死绝,庄稼不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