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儿也奔跑着,奔跑着前往她的春天。
陛下虽出身军中,身体却不甚健硕。近日连连头痛,也是瞧见了李平儿,方才好转几分。
李平儿心中暗暗猜测,头痛不是五脏六腑之故,只怕是疾在心间,朝堂各自为政之间。
“姑母,她不如从前了,”建元帝低声诉苦,“口称陆龟蒙为阿兄,以陆氏为宗亲,更将儿女婚事相许。”
他句句都在指责妻子插手朝政,指责陆家为虎作伥。
他不想陆家抚育子女,可偏偏陆龟蒙无可指摘。
甚至天下初定,他还要重用陆龟蒙,重视皇後,以安正统。
陆清河位置尴尬,谢轻蓬自负清高。正要实施抱负,还真得倚仗陆龟蒙等人。
李平儿没有再出言相劝了。
皇後已经不再是那个脆弱无所依的小女子。
而她于皇後而言也不再是那个热心肠的姨母了。
她们之间,已是君臣。
陛下也没有再把她当作妻子。
他怕皇後有了孩子,便如同下一个姜柔。
“姑母,朕欲追封茂贵妃为後,”建元帝袒露心声,“这样旭儿既是长子,又是嫡子,合该立为太子。”
他总归是偏心这个长子的。
生在自己身边,又是第一个孩子。
李平儿不敢接话,那孩子她自然也是十分喜欢,更兼茂贵妃素日教导他极为尊重自己。
可她虽然喜爱,却也不敢多话。
这些年察觉出茂贵妃的心思,她也极少接触後宫了,便是担心自己的怜爱偏颇之心失了理智。
那孩子,是个好的。
可陛下却正当盛年。
陛下的垂青流露得太明显,他深爱茂贵妃所出的长子,已有立太子的心思。
皇後想要将陆龟蒙的女儿许给孤独旭,建元帝却先一步,将陆清河的亲女嫁与独孤旭做侧妃。
陆龟蒙自称是陆清河的旁支,自然不可能二女许与一人。
眼瞧这个孤独旭与自家再无半点瓜葛,皇後的母亲袁春娘当机立断立断,暗中操纵宫婢以巫蛊之事诬告茂贵妃。
皇後下令急迅,将茂贵妃缚于偏殿——茂贵妃不忍受辱,自缢而亡。
此时虽然查出来是遭人陷害,却无转圜之地。
衆人皆知是皇後授意,可最後却匆匆让小太监背锅,皇後不过被罚跪祖宗堂前,并未伤筋动骨。
孤独旭为救母亲长跪于宫门前,染了风寒,得知母亲被害後,怒急攻心,咳疾迟迟不愈。
陛下怜悯长子,所以才想要追封茂贵妃,立孤独旭为太子。
想到当年贵妃还是先帝钦赐的侧妃,李平儿为了她以身犯陷,力抗燕王。谁能想到,这位出身武将世家的茂家贵女,没折辱于燕王马下,却死在太平的宫中。
建元帝急召李平儿返京,也正是为了此事。
“陛下正当壮年,何故托孤之举。”李平儿呵斥道,“天下尚未平定,你便要龙凤相争?!”
“臣此行拜访了陆大人,他虎视眈眈,并不看好陆清河能理事。陆清河爱空谈辩驳,陆妙法擅写青词,这两人野心勃勃,却耽于纸上,如同仙鹤养于庭院之前。若论实干,尚不如陆龟蒙。不若等龙阙事定,调陆龟蒙入京,”李平儿轻声道,“臣欲举荐徐慕为相,辅以陆龟蒙,配合陆氏,以辖世家。”
“徐慕?”建元帝想起这个草包了。
他初封燕王之时,还与他有过一段共患难的情谊呢。
可徐慕空有盛名,他能对陆龟蒙发号施令?!
“非是角力,而是借力。”李平儿顿了顿,“陆龟蒙有心施展抱负,定然知道如何借徐家的名义行事。”
“姨母倒是看好这个姓陆的,”建元帝冷哼一声,显然是不待见陆龟蒙,“他的野心用好了是治世的能臣,用不好,那就是乱国的祸根。”
想到他挑唆皇後的那些事,建元帝没杀他已经是够给面子了。
但是眼下,他既是徐家旁支,又是能臣,若论能心狠手辣下手整治世家,陆龟蒙的确是不二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