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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融时的长卷与未竟的约定(第1页)

雪融时的长卷与未竟的约定

正月十五的月光带着水意,漫过吴桐家的青砖灰瓦,将檐下的红灯笼泡得发胀。刘若湄蹲在厢房的木箱前,指尖抚过最後一叠宣纸的边缘,米白色的纸页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箱底的樟脑丸散发着清苦气味,混着残留的松烟墨香,在空气里凝成一股独特的味道,像这段日子的注脚——微涩,却回甘。

“真要这麽急着走?”吴桐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刚从镇上的灯会回来,鬓角别着朵绢做的红梅,在月光下红得像团小火苗。手里端着两碗元宵,芝麻馅的甜香顺着瓷碗的弧度漫过来,“哪怕等看完midnight的烟花再走。”

刘若湄擡头时,月光正好落在她脸上,把眼下的青影照得分明。“陈老师的电报催了三次,”她把宣纸码齐,塞进箱角,“说旅游管理班的实训报告堆成了山,必须赶回去主持评阅。”她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墨池边的柳树该抽芽了,再不去写生,就错过最好的时节了。”

吴桐把元宵放在炕桌,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我就知道留不住你。”她笑着摇头,舀起一勺元宵递过去,“凉了就不好吃了,芝麻馅的,你上次说比花生的更合口味。”

刘若湄张嘴接住,滚烫的甜浆烫得舌尖发麻,却舍不得吐出来。黑芝麻混着猪油的香气在口腔里炸开,像无数细小的烟花在绽放。她忽然想起除夕夜守岁时,吴桐也是这样一勺一勺喂她吃饺子,说“守岁得吃热乎的,不然会冻掉耳朵”。

厢房的木箱渐渐装满,露出箱盖内侧刻着的歪扭字迹——是她刚来时随手刻下的“春”,笔画间还带着生涩,如今被岁月磨得发亮。吴桐蹲在旁边帮忙整理,忽然从箱底翻出一卷素白的绢布,展开来足有丈馀长,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浆糊。“这是……”

“偷偷画的。”刘若湄的耳尖在月光下泛着红,“从腊月第一场雪开始,每天画一点,不知不觉就这麽长了。”

绢布在月光下缓缓铺开,像条流淌的河。最左端是初雪的景象,吴桐家的院墙顶着白帽,屋檐垂着冰棱,一个穿着蓝布衫的身影正挥着扫帚,扫帚扬起的雪沫在墨色里凝成细小的白点。吴桐的指尖抚过那身影的衣角,布料的褶皱被墨色晕染得恰到好处,连扫帚柄上的木纹都清晰可见。

“这是腊月初八,我扫雪时崴了脚。”她忽然笑起来,声音里带着暖意,“你当时躲在门後偷看,还以为我没发现。”

刘若湄的脸更烫了。她确实在看,看吴桐弯腰揉脚踝时露出的纤细後颈,看雪花落在她发间融成水珠,心里像被猫爪挠过似的发痒。绢布继续展开,第二幅是守岁夜的场景,堂屋的炭火盆烧得正旺,吴桐坐在炉边添柴,火光映得她半边脸发红,手里捏着根柴火,火苗在她指尖跳跃。角落的小桌上摆着两碗饺子,其中一碗的边缘缺了个口——那是她抢着吃时碰掉的。

“这里漏了笔。”吴桐指着炭火盆的边缘,“那晚我给你缝破了的袖口,你盯着我的顶针看了半天,眼里的光比炭火还亮。”

刘若湄的视线往下移,绢布上渐渐出现了更多场景:正月初二去後山采草药,吴桐蹲在雪地里辨认当归,指尖捏着片枯叶;初五在镇上赶集,她举着个糖画老虎,吴桐在旁边付钱,棉袄的领口沾着点糖渍;初七教吴桐握毛笔,她的手覆在对方手背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朵并蒂莲……每一笔都浸着墨香,每一处细节都精准得惊人。

最右端的画面停在今日午後,融雪顺着屋檐滴成帘,两个身影并肩走在胡同里,脚印在湿地上踩出深浅不一的坑。远处的墨池泛着粼粼波光,池边的柳树垂下枝条,枝尖泛着嫩黄。画到这里戛然而止,留白处足够写下几行字。

“怎麽不画完?”吴桐的指尖悬在留白处,迟迟没有落下。

“等您来补。”刘若湄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绢布上的人影,“等您学会写‘人’字,等您觉得字能看了,就在这里题上日期。要是……要是您愿意,再写句‘与若湄同游’。”

吴桐低头看着绢布,月光在她睫毛上凝成霜。她忽然拿起桌上的狼毫笔,蘸了点残墨,在留白处轻轻点了个点。墨点在素绢上晕开,像颗刚发芽的种子。“我会的。”她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但你得答应我,下次带新酿的桃花酒来——我听说墨池边的桃花三月就开,就着花瓣酿酒,最是香醇。”

刘若湄用力点头,眼眶忽然发热。她把绢布小心卷好,外面裹上三层油纸,再塞进木箱的最底层,上面压着厚厚的宣纸。“这箱子……能暂存在您这儿吗?”她怕路上颠簸弄坏了绢布,更怕自己忍不住时时翻看,扰了心神。

“厢房的锁给你留着。”吴桐从腰间解下把铜钥匙,递过来时,钥匙串上的梅花坠子蹭过刘若湄的手背,“随时能来取,哪怕半夜三更,敲门我就醒。”

收拾停当已是深夜,远处传来零星的烟花声,炸开的光点在云层里忽明忽暗。刘若湄背起行囊,吴桐拎着她的木箱跟在後面,两人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老长,像两条即将分岔的路。

走到胡同口,陈老师派来的马车已等在老槐树下。车夫裹着羊皮袄打盹,马蹄子在融雪地里刨出小坑。吴桐把木箱递给车夫,又塞给刘若湄一个蓝布包,沉甸甸的。“路上吃的。”她避开对方的视线,望着槐树的枯枝,“我妈蒸的芝麻糕,比元宵顶饿。还有……给你新磨的墨锭,用松烟和着桃花汁做的,写起来更顺。”

刘若湄捏着布包,指尖触到墨锭的棱角,心里像被什麽东西堵住了。她想说“等我回来教您写‘之’字”,想说“墨池的桃花开了记得拍下来”,话到嘴边却成了:“您……别总熬夜抄药书,煤油灯伤眼睛。”

吴桐笑了,眼角的细纹在月光下像道浅河:“知道了,比我妈还啰嗦。”她忽然上前一步,帮刘若湄理了理歪掉的围巾,指尖的温度透过羊毛传过来,烫得人发麻,“到了学校给我发电报,就写‘平安抵校’四个字,多一个字都要花额外的钱。”

刘若湄“嗯”了一声,转身要上马车,又被吴桐拽住。她从兜里掏出个小布偶,是用碎布缝的兔子,耳朵歪歪扭扭,却有双黑纽扣做的眼睛,亮晶晶的。“上次看你砚台上刻着兔子,”她把布偶塞进刘若湄手心,“路上解闷。”

马车轱辘碾过融雪,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像在催促,又像在挽留。刘若湄掀开布帘回头望,吴桐还站在老槐树下,蓝布衫的下摆被风掀起,手里举着那串梅花钥匙,在月光下闪着光。胡同里的红灯笼随着风轻轻摇晃,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忽大忽小,像个不肯散场的梦。

“记得教我写字!”刘若湄的声音被风吹得散了形。

“忘不了!”吴桐的回应穿过夜雾,撞在马车上,弹回来落进刘若湄心里。

马车渐渐驶离胡同,灯笼的红光越来越淡,最後缩成个模糊的光点,像颗即将熄灭的星。刘若湄靠在车厢壁上,打开蓝布包,芝麻糕的甜香漫出来,混着墨锭的清苦,像这段日子的滋味。她拿起那只布偶兔子,捏了捏,里面塞着的棉絮很软,像吴桐说话时的语气。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隐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墨池的方向传来隐约的水声,刘若湄知道,等她回到学校,那里的柳树一定抽出了新芽,青石板上的积雪已经化透,露出下面带着青苔的纹路,正适合铺开毛边纸,研上新磨的桃花墨。

她把布偶兔子放在膝头,指尖无意识地画着“人”字的轮廓。吴桐说过,等学会了,要在绢布上题字的。这个约定像颗埋在土里的种子,在心里发了芽,带着股向上的劲儿,撑得她胸腔发胀。

或许告别从来不是终点。就像雪总会融化,墨总会干涸,但只要绢布上的墨痕还在,只要老槐树记得两个人的脚印,只要她还握着那把铜钥匙,这段藏在时光里的缘分,就会像墨池的春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漫过所有刻意划分的界限,将往後的岁月,都浸得温润而绵长。

马车驶过黎明前的最後一段黑暗,前方的路渐渐亮起来,像铺开的一卷素绢,等待着新的笔墨落下。刘若湄握紧了手心的布偶,知道自己终将回到喧嚣的校园,面对堆积如山的作业和繁杂的事务,但心里总有个角落是安静的,那里存着红灯笼的光,存着芝麻糕的甜,存着吴桐指尖的温度,和那句沉甸甸的“忘不了”。

这不是结束,是另一种开始——在墨香与烟火气交织的长卷上,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写到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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