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我去机场。”
吕岑亦又重复一次,声音沉得可怕。
十个小时的航程成了最漫长的凌迟。吕岑亦想,前几天如果没有一时兴起派人留意温丝椋最近的行程,他现在也许会在某个不知名的庆功宴上扮演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企业家。
而温丝椋现在又会怎样?
吕岑亦强迫自己闭上眼,一片沉黑中却全映着她的脸。
他开始恨自己。
舱体下降,飞机重重砸落在跑道上。机身尚未完全停稳,吕岑亦已经解开了安全带,几乎是撞开了舱门帘布,他冲进了狭长的廊桥。
他看到提前安排好的司机候在闸机之外,十个小时太漫长,足以改变许多许多,他询问司机是否有更详细的情况汇报:
司机回答:“心跳已经停了。”
吕岑亦迈得极大的步子在原地迟疑地顿了顿,随後又像是反应过来什麽似的:
“车钥匙给我。”
“啊……?”
他无视身後司机的呼喊,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吕岑亦一路狂奔。
“砰——”
车门被重重甩上,发出沉闷的巨响。吕岑亦踩下油门。在前往市区的路上几乎一路红灯,车窗外灯火通明,却照不透他眼神里沉沉的郁色。
车载导航时不时发出超速提示,当前一辆车以及其缓慢的速度通过绿灯,最後一个绿灯闪烁到最後一秒时,车辆被迫在马路上刹出了刺耳的摩擦声。
眼前亮起的红光在他眼底映出阴鸷的底色,吕岑亦手背青筋暴起,发泄般砸了砸方向盘。
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在大多数时刻。
但现在却做不到。
吕岑亦冲进医院的那刻已经是凌晨。他等不住电梯,一路飞奔到了五楼,但空气却静得像是没有一个人。
他缓了缓呼吸,试探般向深处走了几步。在长廊深处,他看到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长椅上。
不是蜷缩着,而是很笔挺地坐着,温丝椋双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的流动着的霓虹光。
他的脚步声让她极其缓慢地回头。
长发凌乱地散落在脸侧,眼神空洞得没有一丝神采。
心脏紧了紧,吕岑亦在漫长的路程里预设了很多很多,此刻却词穷得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
他只是在她身边很静默地坐下。
“你怎麽来了。”温丝椋开口,声音里带着许久未说话的生涩和沙哑。
“对不起……”
“我现在最讨厌听这个。”
温丝椋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
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阴沉地盯了他片刻,最终重重地咬在他那截没有衣物遮蔽的脖颈上:
齿尖刺破皮肤的那一刻,厚实又温热的手掌很快抚上她後颈,缓缓地抚了几下,像是在鼓励她咬得更深:
“我在,你别害怕。”
一股不属于医院消毒水味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带着让人安心的沉香。温丝椋好像短暂地和人间抽离,只是机械着感受着血腥气在唇齿间蔓延。
时间好像过去很久,又好像凝滞在那一瞬。感受到吕岑亦肩膀处的布料湿了一片,温丝椋用右手蹭了蹭自己脸上的一片湿润。
咦,好奇怪。
温丝椋不相信那是眼泪,毕竟在这之前她一滴也没有流。
“吕岑亦。”温丝椋很轻地开口,“我没有接他的电话。”
“我挂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