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衆目睽睽之下,洛青海从座位上起身,郑重恭敬地向他行了个礼:“臣感激七王爷舍命相救之恩,当时不知王爷身份,若有冒犯,还望王爷海涵。”
燕江寒微弯下腰,双手搀扶起他:“洛将军多礼了,本王当时隐瞒了一层身份,先行欺瞒在先,不知者无罪。”
身旁的人不知内情,面面相觑,听得一知半解,连皇帝都不由疑惑道:“爱卿,这是怎麽一回事?”
洛青海转身,将回程遭遇一事娓娓道来,包括如何被燕江寒救下。
当时他和下属一时大意,没有料想到返程路上会有人下死手,被那群贼子用小把戏分散。
双拳难敌四手,正当受困之际,燕江寒听到了打斗声,为他挡下了一支暗箭,带着人撤离。事後还专门找了一处僻静之地,供他躲避,孤身引开了那群人。
说到这儿,男人眸中露出一抹担忧,望向他的肩膀:“不知王爷的伤势如何了?可有大碍?”
场上所有的心思都落在几人身上,没有人注意到最身後的洛须衣。
从燕江寒在面前站定开始,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江寒这名字是假的,他不叫江寒。
听到问话,洛须衣猛地回过神,燕江寒也愣怔了瞬,两人同步地看向对方,眼中情绪各异。
燕江寒有些心虚,清了下嗓子,淡然道:“伤势已无大碍。”
他若有若无地瞥向洛青海身後,轻笑了声:“路上碰到一个人美心善的仙子,救了本王一命。”
“啧。”话音刚落下,对面便响起了一声嗤笑。
身边的丫鬟斟满了一杯酒,燕鹤成一饮而尽,摇晃着酒杯,不屑地掠过几人,“想不到七弟这经历还真是离奇曲折,什麽仙子都来了。”
燕江寒没搭理他,半垂下眼,朝洛青海颔首,坐到了宴席末尾。
因着那句话,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僵滞,衆人神色各异,都在心底盘算着什麽。
皇帝瞧了眼入座到末尾的人儿,随意关切了句:“自然受了伤,该好好养着,切勿再动武。”
燕江寒笑着应声:“是,父皇。”
殿内回荡着这一答一回的声音,不像父子之间的关心,更像是被迫走了一遍章程,颇显冷清。
不知是谁提了句,人群瞬间炸开锅来:“要我说仙子,这洛将军身边不就正好有一位吗?”
手中的糕点没拿稳,径直掉了下去,在地上转了几圈,落到了桌角处。
好奇的视线陆陆续续从四面投来,这下洛须衣是再也藏不住。
她悄悄挺直背脊,双手规矩地放在胸前,微微垂下头,试图遮挡住一些窥视。
对面的一位妇人瞧了这边一眼,轻声开口,“这便是洛将军的嫡女吧,清秀水灵,果真长得像天上的仙子一般!”
有人开了口,大家夥顺其自然地接下话,开始用各种词句赞美起她来。
洛须衣如坐针毡,又不能起身离开,只能僵坐在原地,听着四周人的议论。
她偷偷侧目,向洛凌云眨了下眼,企图求救。
洛青海看了眼两个孩子,大笑了几声,“小女就是普通人一个,各位实属谬赞,她没见过世面,胆子小,诸位莫要吓着她了。”
听他这麽一说,周围谈笑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洛须衣悄悄松了口气,伸出指尖,正想拿起果子酒喝一杯,压压惊。
“你叫什麽名字?”
还未触碰到杯壁,男人沉稳厚重的声线从上方传进了耳中。
洛须衣茫然地擡起头,与上面那位九五至尊直直对上,一眼望过去,两人之间没有丝毫遮挡。
她呆了片刻,洛凌云在一旁有些焦急,低声唤她:“元儿,圣上在问你话。”
洛须衣很快回过神,提起裙摆从座位上起身,缓缓在底下跪下:“回陛下的话,臣女名叫洛须衣。”
“擡起头来。”
短短四个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慑,仿佛有千斤重,压在背上喘不过气。
洛须衣觉得她此刻像极了一个提线木偶,麻木地乖乖照做,没有丝毫反抗的馀地。
她极其缓慢地擡起头,衣袖中的手指紧紧嵌入掌心,不多时便一片濡湿。
不同于刚才躲藏在洛凌云身後,四周的光线全部照在了她身上,将少女的面容和身形完全展现了出来。
褪去了平日的一身红衣,少了几分明媚张扬,此时的洛须衣,甚至可以用清丽温婉来形容。
皇帝一动不动地瞧了她半晌,面色如常,没有半点波澜,让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底下人纷纷垂下头,暗自思量,却不敢堂而皇之地出声。
见此情景,洛凌云皱紧眉心,身侧的衣衫被紧紧抓住,起了一片褶皱,担忧地望了父亲一眼。
洛青海微不可见地摇了下头,眼神示意他安心,耐心等着接下来的发展。
像是终于看仔细了,皇帝突然问了句:“你的母亲,叫什麽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