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下子想到了他之前的说辞,洛须衣愤愤道:“那你骗我,说在这孤身一人?”
罕见地,燕江寒没有反嘴,自嘲地笑了笑:“只一间空荡荡的屋子,连家都算不上,何来家人一说?”
他的父亲只知花天酒地,是个处处多情的浪荡子。多年前的一夜酒醉,无意中宠幸了一个女子,後来便生下了他。
可无奈那女子地位太过低贱,母子二人受尽了鄙夷和非人的折磨。
终于,在他八岁那年,两人被赶出了家门。
他记得,初到北境的那日,冰雪封山,是个极其泠冽的寒冬。前头无门,後面没有退路。
也是在那一日,那个女人死在了路上。
洛须衣碰了下嘴,默默抿着唇瓣,暗自懊悔刚才的语气。
燕江寒并不在意,像是叙说着平常小事,嗓音淡淡。只是往日那副无谓的面孔,变得尤为平静。安静的河面,底下藏着吃人的漩涡,有些瘆人。
他神情一如往常,洛须衣也没再纠结,继续问了下去:“那为何现在回来?”
好似听到了什麽好笑的话,他讥笑了声,眸中闪过一丝冷意:“老头子不行了,当然是回来,和我的几个好哥哥,争夺家産了。”
“你的伤!”洛须衣下意识惊呼,捂住嘴,“不会是你兄长派人干的吧?”
身处高门,自然也见过为了钱权,兄弟反目,抵死相争的场面。
她好奇道:“可否告知,你父亲叫什麽名字?”
“怎麽,”听到她的问话,燕江寒擡起眸,反问道:“要为我出气?”
洛须衣无语了瞬,她只是觉得,这般家风,家里的人肯定都是些狠角色。
若能知晓为何人,定要提醒父兄,离这家人远一些,万万不能和他们打上半点交道。说不定哪日,就会被拖进这滩尔虞我诈的浑水中。
还没想好怎麽解释,只见他摇了摇头,状似无意地警醒:“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你没有这个能力。”
洛须衣确实没有。
可她身後的洛家,不一样。
被他的话刺激到,她下意识轻哼了声:“我哥哥和父亲很是厉害,除非皇亲国戚,不然肯定能把你那些什麽兄长收拾得屁滚尿流。”
“哦?”含着深意的一道目光袭来:“那日後若有机会,我是否还能仰仗大小姐?”
这次洛须衣可没上当,她负起双手,轻轻扬起下颌:“等你伤势痊愈,便离开此处,我们之间的纠葛,也就一并了清。”
担心说的话太直白,他心里会不好受,她又好心地加了句:“若你实在有难,也可以来府中寻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日後他有难,她还是会帮的。
燕江寒轻挑了下眉峰,意味深长地扫了她一眼,低垂喃喃:“看来,大小姐确实忘性大。”
洛须衣还没听清他的细语,紧跟着突如其来的一问,接得猝不及防:“这不是你家吧?”
他拍了拍身下躺着那张软榻:“木具崭新,毫无磕碰,看起来虽然打扫过,但……”
指尖在檀木上擦了一下,鼻尖凑近嗅了嗅,他轻笑了声:“带着土腥的灰尘味。”
视线转向她:“跟活人长久居住的地方,总是不一样的。”
“没错。”洛须衣没想过隐瞒他,“这是我娘的宅子,我的确不经常住在这。但三娘算是我的长辈,很是重要,我会经常来看望她。”
还想说什麽,一声急切的呼唤从门外响了起来:“小姐!”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已经有了几分亮色。
露珠跟荷叶一前一後,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丫鬟拿来药箱後,便去叫醒了荷叶,去小厨房现揉面团,准备蒸笼糕点。
许是匆忙放下小厨房的活计,脸颊上还蹭着点黑灰。
洛须衣伸手往衣袖里掏了掏,本想拿出帕子给她们擦擦脸,半晌才想起来,她的帕子昨夜给江寒擦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