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绍日思夜想想得发疯,因为他早就将庄希文刻进自己身体的每一寸,连同庄希文的爱,那是什麽模样,什麽滋味,曾绍不用眼睛瞧都一清二楚。现在这个眼神,不管是隔着报纸还是亲眼所见,都算不上爱意深沉,甚至有几分淡漠疏离。
“可他看你的眼神也只有仇恨,”张霆神色凝重,不得不提醒他,“他是来向你复仇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耳边依稀枪响,曾绍腹部传来熟悉的钝痛,梦中一枪接着一枪穿透梦境,逐渐成为他身上的烙印,乃至身体里的一部分,最终成了他的毒瘾,他求之不得的解药。
“好啊,”他说:“我只盼着他来向我索命。”
“…你真是疯了。”张霆脊背一阵恶寒。
“四年前我就疯了,”曾绍看向窗外的一片阴云,神色淡淡,“可现在,疯的不止我一个。”
…
庄家老宅
“…果真是他?”
庄建淮话音刚落,脚边跪着的边絮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溅出来,将将落在庄建淮露出的脚踝上,又被庄建淮用毯子挡住,毯子下摆微微晃动,接着庄建淮捏起边絮下巴,指尖用力。
边絮白张着嘴说不出话,上下牙齿都在发软打颤,隔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句轻得不能再轻的对不起。
见状褚明晟低头道:“您歇着,我先下去。”
咔嗒一声,边絮眼看卧室门关上,壮着胆子问:“咱们该怎麽办?”
庄建淮眯起眼,“什麽怎麽办?”
“小庄总——”边絮打量着庄建淮,见他脸色阴沉,立马改口,语调软得像阳春三月的湖水,“程之卓高调回来,肯定是想对您不利,向您复仇,我担心您的安危。”
担心?
庄建淮忽然笑出来,这声音不像老人,也不像人,倒有些像驴踹人之前,从鼻孔溢出的气音。他苍老的食指指节划过对方脸颊,眼前的脸果冻似的,年轻得让人生气,让他只想一口吸进喉咙,咽进肚里。
“怎麽个担心法儿?”他问。
边絮就抓着那只老手贴上自己的肉蒲团,烈焰红唇一勾,语气颇为娇俏,
“您听着了吗?”
听罢庄建淮牵起嘴角,可转瞬又敛起笑意,仿佛僵尸被人定住,失去做任何表情的能力。
“身体怎麽样?”庄建淮顿了顿,又问。
当初秦曼华出事之後,这些年庄建淮没再找过别的女人,所以他一见到边絮就知道是自己这个亲儿子想出的好主意。偏偏这个女人风情万种,身体却不好,那麽曾绍的心思更是昭然若揭。不过庄建淮想,反正这麽多年他强身健体,特地留了後手,原本是提防白眼狼养不熟,没想到庄希文养不熟,曾绍这个亲儿子他更养不熟,那麽他爱秦曼华是真,爱屋及乌是真,此刻防着亲儿子,想取而代之也是真。
庄建淮想,既然边絮有幸像了秦曼华两三分,那麽将她娶回来放在家里倒也不是不行。
“医生说还得再调理好一段时间,”说到这里,边絮陷入阴影,颤颤道:“那药汁也忒苦了。”
昨天医生跟庄建淮汇报,说边絮磨磨蹭蹭不大配合,虽然这也确实在情理之中,不过庄建淮其实根本不在乎,他似笑非笑地勾着她的下巴,肆无忌惮地盯着她平坦的小腹,见状边絮就顺从地将下巴搭在他膝盖上。
“小不忍则乱大谋,”庄建淮摸着她柔软的头发,看向窗外的一瞬间眼神冷下来,“为了你我的将来,忍耐一点——比起亲生父母偏爱弟弟,帮衬他吸你的血,这滋味也不比现在更轻松吧?”
听罢边絮想擡头,却被庄建淮压着动弹不得,也不敢动,她心中忐忑,半晌开口道:“庄董,您答应过我的。”
当初张霆答应边絮,说既然她不想离开华城,那麽事成之後就会保证她家人永远无法再伤害她,张霆没看出边絮其实并不满意,这点藏匿心底的疯狂想法最後却没逃过庄建淮这双老辣的眼睛,他一眼就看出这个表面柔情的女人骨子里其实和他一样,都是嗜血的恶魔,所以庄建淮才脱口许诺她,可以直接杀了她的亲弟弟。
边絮擡眸仰视眼前这个老男人,也只有庄建淮才是真的明白,唯有鲜血,她亲弟弟的鲜血才是解药。
两人各怀鬼胎地沉默半晌,庄建淮松了桎梏,垂眸道:“那还苦吗?”
边絮眼睛始终落在庄建淮的脸上,那双魅惑的眼神里写满了疯狂,听罢她轻轻摇头,笑得格外阴冷,
“先苦後甜,我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