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预感,在副队长通知自己晚上去村委找他一趟时,达到了顶峰。
“周达同志,当初我愿意让你留在我们大队,是出于对你的同情。你是怎麽做的?你现在让我们很难办!”
副队长威严的声音听起来不再让周达感到安全可靠,而是恐怖与心惊。
“副队长……我什麽也没有做,我每天都在老老实实的干活儿!”周达急忙解释着。
昏暗的办公室内,只亮着一盏煤油灯。
小小的亮光让这间屋子的黑暗处被增加了,显得更局促。
可是副队长不相信她的解释。她只是一个身份模糊的外来人,信任份量远远比不上林老三这个土生土长的本村人。
周达颤抖了,眼眶再次湿润,说出口的声音已经断断续续,无法完整,“副队长,您是让我走吗?”
副队长的国字脸半张隐入黑暗中,神色不明。他手指上夹着一根烟,已经抽到了尾部。
他不说话。
周达没有办法,她只能再次进行哀求。
她已经跟林巧珍,跟这个村子建立起了感情。如果可以,她不想走。
“你可以继续留在我们村里。”
副队长松了口,周达如同走到绝境又逢生机的人,狂喜上心头,正要道谢时,副队长又来了一句。
“但是,保你不容易。”
“我知道,我知道。”周达点着头,两只手早就不自在的把衣角搓了个几百遍,“您的好心好意,我一定会报答的!”
副队长睨了一眼周达,面无表情。
沉默充斥着这间小小的泥土房。
他抽完手上的烟,然後伸手,拧灭了煤油灯。
黑黝黝的土路上,两个沉默的人影在其中走着。
这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到处都是黑的。
黑色的村庄,黑色的山,黑色的农田,黑色的人影。
安塘村跟周达的老家一样,种植着许多甘蔗。
这个季节,甘蔗已经长得很高了。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地生长着,高过人头。
周达被推进了其中一片甘蔗林里。
她紧紧抓着衣服,不肯松手,擡起那张无声流泪的脸,用哀求绝望的眼神看着副队长。
副队长的国字脸依然刚毅坚定,眼神冷酷无波。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心软的男人。
一场残酷的暴行在无月无风的夜晚,以一种沉默的方式进行着。
晃动的甘蔗林,年轻女孩被掩盖的惨叫与痛哭。
谁都没有发现,
甘蔗林外还站在一个女人。
挺着大肚子,沉默的女人。
眼泪,在不同的脸上蔓延。
闷雷在天边滚起。
秋天的暴雨要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