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时将至,地下空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刺痛感。
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激动的告别。只有压抑到极致的、粗重的呼吸声,以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那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显得如此震耳欲聋,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
男人们依照反复推演过的计划,沉默地分成了两组。
最年轻、在近日汇集了所有人生存希望的特供饮食下,体力勉强恢复了几分的几人,组成了先锋队。
他们的任务最危险,也最核心——像幽灵一样潜入那座尘封的武备库,找到并带回足以武装自己、点燃反抗烈焰的装备。
他们是探向未知的触角,是决定所有人命运的刀刃。
而其他年纪稍长、或因长期消耗而体力稍逊的中年男人们,则组成了策应组。
他们散布在外围预定的几个关键节点,如同潜伏在暗处的影子。
他们的使命同样重要:在先锋队行动可能暴露的关键时刻,用预设好的、最简单直接的方法——比如制造异常的金属敲击声,或是引爆小范围的烟雾——来吸引、引开可能存在的巡逻机械或防卫机关那冰冷的“注意力”。
他们是保障刀刃不会过早折断的盾牌。
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拧出冰冷的水滴。
每个人都无比清醒地认识到,今晚的行动,赌上的早已不仅仅是他们这几条早已被地上人视为草芥的性命,更是整个地下设施里,所有在饥饿和绝望中挣扎的幸存者——那些将口粮省给他们的老人、女人和孩子们的存亡。
偷窃食物,或许只会招致更严厉的惩罚和更严密的看守;但偷窃武器,意图掀起反旗……
这在上位者眼中,是绝对不可饶恕的、最根本的叛逆,是必须用叛徒的鲜血彻底清洗、以儆效尤的弥天大罪。
一旦失败,行踪暴露,不仅他们这些人会立刻被无情的炮火撕成碎片,地下的妇孺老弱,也必将面临最冷酷的、彻底的清洗。
恐惧,如同带着冰刺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脊椎,带来阵阵寒意。
但正如那个点燃这一切的年轻男人所说,总要有人,打响这绝望中的第一枪。
与其在黑暗中缓慢腐烂,化作无人知晓的枯骨,不如在爆裂的火焰中,寻求那一线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
这近乎悲壮的信念,如同最后的强心剂,支撑着他们迈出了沉重却异常坚定的脚步。
行动,在那死寂的、连星光都显得吝啬的夜色掩护下,悄然展开。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过程顺利得令人感到不现实,甚至毛骨悚然。
先锋队沿着那用碎石反复刻画、几乎烙印在脑海中的路线潜行。
他们利用废弃管道的巨大阴影、崩塌建筑形成的视觉死角,如同液体般悄无声息地穿过那片被视为生命禁区的缓冲地带。
预想中密集的交叉巡逻、无死角的能量扫描、突然亮起的探照灯……一样都未出现。
通往武备库的那段路,寂静得可怕,只剩下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带着铁锈味的冷风,以及他们自己那在耳膜中无限放大的、如同战鼓般的心跳。
到达武备库那庞大而斑驳的外墙下,找到那个年轻男人记忆中、被厚厚的锈蚀和藤蔓状金属废弃物几乎封死的通风管道入口。
用带来的简陋工具进行小心翼翼的切割,出细微到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嘎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