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允了。
等她们拿着水洗过的甜枣回来时,陆成君却还没回来。
他这一去委实有些久。
薛时依心说,去找找吧。
华岩寺香火旺盛,四处都盈着淡淡的檀香。她是在正殿后房看见住持和陆成君的,两人远远地站在佛前相谈,神情认真。
“不同的缘有不同的求法,端看施主下一世欲与夫人成何缘分。”
薛时依停下,有些诧异。
这话听起来像是,陆成君在求缘?
她的呼吸紧了些,赶忙藏在门后,莫名想要听听接下来的话。
万籁俱寂里,在大殿的僧人撞了钟。钟声的余韵里,他从容不迫的声音慢慢传出来,有些轻,显得不真切。
“不求夫妻之缘,但求解脱。”
这一句把薛时依钉住了,心唰得发凉。
她本想转身离开当做没听见,毕竟他说这话好像不算过分——他们一开始就是被圣旨强扭的瓜,不甜,她也不敢夸口说这十年相处里,他们早已鹣鲽情深。
情深意切是没有的,山盟海誓也是没有的,所以不怪他。
可是薛时依又觉得不忿与委屈。
男子真是善变。
昨夜还摘了羊肠衣与她浓情蜜意地谈子嗣之事,今天便能在寺中信誓旦旦说下一世不愿再同她做夫妻。
好端端的,这又是闹哪一出?
转世轮回本就虚无缥缈,暂且不提下辈子,难道这一世就不想好好过了?
今天不给个说法,陆成君就别想好好过了。大不了和离,十年而已,她拿得起放得下。
薛时依决心要进去问个明白,但刚要迈步,头却突然晕眩起来。
一霎那,人都站不稳了。
侍女惊慌失措地来扶,“夫人,夫人!”
而后,好像还有什么其他声音,但是她却再没能听清了。
*
薛时依想,上一世她应该真的死了,不然不会一睁眼就回到了十四岁。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是如何出的事。只不过去华岩寺上香,怎么就没了命?也不知是中毒还是犯了隐疾。
撑着下颌出神的功夫,天香楼的小厮端着茶水迈着小碎步走来了,脸上堆满笑容。
“客官慢用——”
长长的尾调中,她把杯盏往对面一推。
“喝点茶吧,别噎着了。”
桌上三盘甜糕,现在都只剩下碎渣,全都是薛时依对面那位嗜甜的手帕交吃净的。
“我竟不知平日里伯父伯母短过你甜糕了?”薛时依忍不住调侃。
罗子慈忙不迭饮了一口茶,咽下去后毫不客气地捧高踩低。
“还好,勉强入口。”
空白瓷盘漂亮的釉面还悠悠地反射着天光。
而小厮轻快的身影微微一滞,薛时依头上青筋跳了跳,默默侧过脸去。
“你这嘴啊,比石头硬。”
她余光扫过窗外楼下,忽地瞧见繁华长街尽头处走来几个身姿俊逸的男子,均戴玉冠,着绯红官袍,举手投足间满是意气风发。
薛时依眼神微动,站起身,葱白修长的手指朝外点了点。
“你不是想知道我前世的便宜夫君是谁么?”
“人来了。”
重生一事,薛时依并未顾忌,告诉了家人与唯一的密友。
再世为人,自然不能让薛家再走上一世的老路,但她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必须和亲友一起筹谋。
薛家是名门望族,人才辈出,拿出谁来都不是没有名望的人物。只要全家人齐心协力,总归不会像前世一样被二皇子打个措手不及。
但是对罗子慈提及自己前世的夫君时,薛时依犹豫了。
她想起他在佛前说的那句狠心的话,与她夫妻一场,他心里原来那样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