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嫌弃……旁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他也说。薛时依猜想他在逗她呢,望进他目若悬珠的眸却又迟疑了。
面前的郎君随着她流转的目光,歪了歪头,展露几分无措与清白。
他好像是认真的,认真地将自己托付于她。
薛时依心里一震,肩上担子立刻沉了几分,只好郑重道:“你安心吧,不嫌弃。”
陆成君眼睫颤动几下,闭目不语,心里扬起奇怪的酥麻。
但他没能忍住,很快,清朗的笑意从上扬的唇角,肩背上被扯动的伤口里流淌到薛时依眼睛里。
果然是逗她的。
薛时依料想自己脸肯定红了,恼羞成怒那种。
“并非取笑,是真心欣喜。”如玉郎君讨好道。
但这回她才不相信了,抿起唇,一句好听的话也不肯送他了。
拉拉扯扯间,抓完药的老者溜达回来了,手里拿着两盒药膏,马不停蹄地开口介绍:
“这白色药膏药性更烈,见效快。你连续用上一月,背上的伤就能好,还不会留疤。”
“另一盒见效慢一些,但温和许多。俊后生,你要上哪一种药?”
他刚说完,两道声音便响起。
“哪盒上着更疼就要哪一盒。”这是气话。
“不留疤痕的都可。”这是实话。
同时开口的薛时依与陆成君相视一眼,老者在一旁乐开了花,“哟,才半天就吵架了?”
于是,陆成君从善如流地改口:“我听我夫人的。”
老者一口答应下来,“那好,就用这盒白色药膏,反正你是个不怕疼的。”
药膏如初冬雪,抹在皮肤上便化作薄薄一层水,渗入伤口。薛时依隐约感觉到,陆成君绷直了背。
真的很疼么?
“要不让我来替他上药吧?”
先前的事就不计较了,她可以动作轻点。
“不必,你有别的事要做,”老妪出声,“去拿纸笔,把我说的要点记下来。”
老妪将所开药方的忌讳一一告诉薛时依,她一字不漏地记好,工整隽秀,筋骨天成的小楷洋洋洒洒铺满半张纸,赏心悦目。
待到薛时依放下笔,肩上却忽然一重。
陆成君无意识地靠在了她肩头,疲累地闭着眼,他用发簪束好的长发已然散开,如今懒懒地落入她怀中。
“他怎么了?”薛时依扶着人问道。
“痛昏了吧。”老头合上药膏盒子。
“痛昏了?!”
老妪摇摇头,无奈,“是药性起了,睡一觉便好。”
薛时依提起的心放下来,感激地点了点头。她唤来在外间候着的侍从,命他们回林家跟外祖说一声要晚些归家,不要提去了药坊,只说游船去了。
诊金付了后,陆成君还沉沉未醒,薛时依替他换了枕膝的姿势,活泛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肩。
今晚够折腾,她也有几分累了。
于是,他枕着她的膝,她也枕着江南夜里潺潺的落花流水声,满足地打了一个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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