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擦脸吧。”
有人递了手帕,语气客气又疏离。
“多谢沈公子。”
朱璎望着他的眼睛,默默攥紧了手。
薛时依本希望能直接打道回府,好好同人商量一下沈令襟的事情。但薛雍阳并不着急,说自己口渴得很,要饮一杯茶再走。
“家里又不是没有。”
她小声抱怨一句,柳眉微横,不高兴地和他一道坐下了。
院中席位排得很巧,他们对面刚好坐着沈令襟和陆成君,狐狸眼郎君正笑眯眯地举杯致意。
“这都是自家茶庄产的茶叶,虽不敢夸口有多好,但胜在醇厚,你们快试试。”
薛时依没什么喝茶的心思,出于礼仪,还是举起了瓷杯。
茶水入口,满喉生香的档口,她又偷偷盯了几瞬沈令襟,心里直发愁,对方却很无忧无虑,浑然不觉自己已危在旦夕。
还乐什么,命都要没了。
她忧心忡忡地叹了口气,收回目光前,又忍不住悄悄瞄了一下陆成君。
不料却被人抓了个当场。
对面的郎君容貌如玉,身姿挺拔,天光落在他眉眼,般般入画,好看得惊人。他目光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而游移,最后停在她高挺的鼻梁,与她视线相撞。
先前的事,他全都瞧见了。
薛时依呼吸一顿,赶快低下头去倒茶,刚好错过他唇边的笑。
对面,沈令襟手肘撞了撞身旁人,语气里全是纳闷。
“你今天怎么了?一直在笑,怪瘆人的。”
陆成君闭了闭眼,压下嘴角。
他磨了磨后槽牙,不冷不热地开口:“我不是一直这样么?”
“哪里一样?往常是假意,今日大不同。”
沈令襟抱了抱臂,很快又琢磨起别的话头,“你今天看见朱璎了吧?愁死我了,我可不想这么早娶亲,可母亲还挺中意她的。”
“要想推了这门婚事,我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唉……”
他小声碎碎念个不停,哀愁的模样瞧着真有几分可怜。陆成君没有此类烦恼,无法感同身受。
他又给自己倒了杯茶。
瓷杯只盛了五分满,他瞧着茶水倒映的碧天绿影,思忖起昨夜的梦。
无端地,他梦到了沈令襟。
但景况并不好。
他躺在棺木里,再也不能扬起笑了,意气风发全都泯灭,被嚎哭的亲友围着。
而他和薛雍阳无言相立,难忍悲戚。
梦中一切都真实无比,让他觉得就像的确发生过一样。就连丧友之痛,醒来后也在心头萦绕不去。
但他明明不常做梦的。
*
“总之,你先顺着朱家这条线去查,巫蛊一事与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在回府的马车上,薛时依这样叮嘱薛雍阳。
方才听陆成君说起沈朱两家议亲,她一下子便记起来前世沈令襟确实是死在成婚前。
那时她哥都已备好了贺喜礼,但还没去成,人就没了,而后来,她在京外听闻的那个被抄斩的家族也正是朱家。
两者之间必定有联系,沈家这杯喜酒上辈子没喝到,这辈子也万万不能喝。
“只是有一事我仍然想不通,既然真凶就是朱家,那为何你上一世查到一半便不查了?”
与她的困惑不同,薛雍阳沉吟片刻,心下已然有了猜测,他手指在膝上点了点,眉不自觉蹙起。
“这个先按下不表,现在最要紧的是在凶手水落石出前保住沈令襟的性命,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向薛时依,“你可有什么不让他们察觉到异样的办法?”
这是抛了个难题给她。
朱沈两家议亲,旁人不好插手,要想阻止朱家人接近沈令襟很难。
但是,她还真有个想法。
“法子倒也不是没有,”薛时依干咳了两声,很谨慎地开口,“不过是个险招,会让人吃点苦头。”
她眼眸好似盛了一汪春水,明明亮亮的,藏着有些坏的笑意。
薛雍阳来了兴致,唇角微扬。
“说来听听,反正吃苦头的又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