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前的手帕交,因为她被辱一事,有段时间断了往来。后来因王娘子在女学教书时不时有墨宝流出,被才子们推崇赞赏,渐渐再没有人提及王娘子曾遭遇的不幸,就算有也是赞美佳人品质高洁,百折不挠。手帕交们慢慢主动联系了她,见她过的十分有意思,也主动提出帮忙。王娘子问白驰的一件,对此白驰自然是希望女人们能更多的走出来,开阔眼界,有自己的事做,而不是整日围着男人转除了斗小妾撕婢女就是自苦。
有了更多贵女的加入,不管是出于何种考虑,更多的人家也愿意将家中的女儿送出来入学。白驰也并不决断这些女孩子必须学什么,不能学什么。人的思想不可能短时间内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也不能以一己之力和整个世俗抗争,否则只会适得其反,甚至成为异端。
对此,谢无忌曾问过她,是不是想让这些女子把学问学好了,将来可以更多的入朝为官,同男人分庭抗礼。对此,白驰笑着说:“你把我当成什么了?真当我眼里就容不得男人了,非要和男人争个你死我活才甘心?不是的,我只是希望尽我最大的努力让女孩子们活的更轻松一些,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她们中真的有几个特别想闯出一片天地,我也不介意为她们铺路。至于她们的大多数将来究竟要怎样,我并不想那么多,也不会干涉。因为我曾经淋过雨,只想为她们撑一把伞吧了。”
谢无忌不知白驰的轮回过往,不知她曾有过怎样痛苦的回忆,只当白驰说的是那几年她在沈府受的委屈,以及后来被他亲生母亲大长公主轻视贬低,他心中愧疚难安,秦大夫人已自食恶果,现在也早就不在人世了,没什么好说的。可是想到自己的母亲,谢无忌不得不说两句宽慰白驰的心,“我娘也是受我皇祖父影响,从小被约束做一个提线木偶一样的贞静女子。至于她写的《女训》我也听她提过,她原本是心存善意的,她手里捏着遗诏,她不想姬后犯错,才故意写那些规劝她,所以用词非常的不讲道理,违反人性。奈何皇后一笑置之,却有人如获至宝,至于怎么流传出去的,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后来有人借着她的名号大肆宣传,她就算是知道这些东西被曲解被用来桎梏束缚女性,她也是没招了。”
“我也不是要为她辩解什么,反正你不用和她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听听就算了。”
白驰想到什么,忽然道:“姬承功是你杀的吗?”
谢无忌一直抱着她,温柔如水,闻言气息都变了,“呵,他敢动你,他该死。”
白驰摸着他的手,说:“阿寂,我不愿见你为我手染鲜血,以后这样的事不要再做了。”
谢无忌笑了笑没说话,帝王之路从来就没有一片坦途,既然白驰选择了这条路,他自然会帮她。同理,他也不愿见到她手染鲜血。她这个人呐,即便作为对阵杀敌的武将也不愿亲手杀掉对方一兵一足。明明心比谁都软,却装作狠心无情的样子。
可是他就不同了,他除去谁都不会有一丝愧疚。
姬后听从谢无忌的建议,成立了一个智囊班子,分割宰相的权力,也终于将魏岷之从钦天监调了出来,任其为首,参与决策,起草诏令。魏岷之终于能够学以致用,大展拳脚。
同时育婴堂建好,白驰虽然大力推行这项利国利民的举措,也不惜出卖色相从谢无忌那搞了许多银子用于筹建,但是对于哇哇叫的婴儿,她也却真喜欢不起来。
她可以怜悯,同情,或者帮助,施舍都可以,但是要让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孩子,充满母爱的细心呵护孩子,对不住,她真的做不来啊。
也幸好了,谢有思被他祖父母娇惯长大,半点不缺爱,否则非整天自我怀疑不可。
正当白驰愁眉不展,不知该将育婴堂交给谁的时候,一直不喜出门将大长公主府当家的瑞雪公主找上了门。
她说:“听表兄说,嫂子建了育婴堂无人打理,若是,若是嫂子信得过,小妹或许可以帮把手。”
白驰求之不得,虽然对于她自称小妹,又管她叫嫂子一时难以适应,但是有人肯接手,那就是天大的好事。
当然,这些日子,也有夫人们露出口风,表示希望帮白驰分担压力,可以接管育婴堂。
白驰虽然急于脱手,但是并不糊涂,这些人不过是看到了育婴堂的有利可图,她们并不是真的怀着一颗仁爱之心,不过是想借此谋利吧了。
白驰虽然并不见的多么的喜爱小孩子,可也绝对见不得小娃儿在这些人手里吃苦。
而堂堂公主殿下就不会了,养尊处优的金枝玉叶会主动拦下这样的苦差事,那么只有一个原因——真心喜爱。
白驰也很乐意将这个摊子交给她,有了公主殿下掌管,缺钱的事就用不着白驰操心了,瑞雪可是公主殿下哎!
*
盛夏,太子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了,太子党便有些急不可耐的劝他赶紧上朝。福王一直没回封地,他在京城也任了一些职,事虽然办的不漂亮,倒也没闯什么祸。高宗皇帝还是很疼他这个太子儿子的,对福王想一出是一出,常常觉得十分无语。太子能下床行走自如后,高宗皇帝召见了他,让他放手去大干一场,做出一些实绩出来。
这让姬后敏锐的嗅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自从高宗皇帝将政务交出去后,渐渐的成了一个挂名皇帝。起先他感到很自在舒服,每日温香软玉,过的十分快活。可后来他渐渐感觉到了不对劲。
大臣们不再找他商议大事,而他的话也不再管用。最近几次政令下发,他是有些意见的,姬后却不听他的,二人为此还发生了并不激烈的口角。虽然姬后很快的同他道歉,并将他哄好。但是政令还是按照姬后的意思下发了下去,这都让他感到隐隐的不快。
大概是有人在他面前偷偷进言,又或者他身体养好了些,有精神争斗了,比起将江山交给妻子打理,他自然更想交给他血脉相连的儿子。
皇位更迭,父传子,天经地义!
第98章
这边高宗皇帝和他仁厚的太子儿子父慈子孝,其乐融融。另一边的姬后却和她的混账儿子发生了激烈的冲突。
福王原先在封地天高皇帝远,土皇帝当的好不快活。天老大地老二福王居老三。可是自从回了平京后,不仅处处受制于人,做了些自以为了不起的事还要被人品头论足说他干的差强人意,这让福王十分恼火。
他开始怨怼自己的母亲没有本事,做事瞻前顾后,不能为亲生儿子谋划更有出息的未来!又说他原本有自己的谋划,借着探病的名义,每日给太子灌输不好的思想,导致太子自怨自艾,一日比一日消极厌世,差点想不开自杀。后来被魏岷之发现转告姬后,姬后将福王狠狠训斥一顿,严令他不准再招惹是非,否则定将他撵出平京城。
福王对此颇不服气,私下里骂了姬后许多难听话,他以为姬后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姬后一清二楚,这也是她厌恶这个儿子的开端。
福王是个情绪很不稳定的人,他暴躁易怒,因为听闻太子身体好了起来,父皇又单独召见了他,顿觉前途无望,心生怨恨,怨怼母亲没有本事,明明她才是父皇的第一个女人,又在父亲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了他,却被张氏女截胡,最后连个正妻都当不上,只能为妾,连累他这个做儿子的,也不能顺理成章的做太子。白白便宜了周仁。
姬后面对强词夺理的儿子,怒不可遏,直接一耳光打了过去。
福王鼻翼开合,额角青筋暴突,差点还手,一直站在门外守着的白驰及时出现,剑鞘抵住福王的肋骨,将他撞了出去。
姬后气得不轻。白驰还在思量该如何安慰姬后,没想到姬后已调整好了自己,她站的笔直,眼中射出寒光,说:“你将今日之事告知谢无忌,他知道怎么做。”
因为白驰的缘故,谢无忌私下里已归属姬后阵营,姬后并不完全信他,但是他实在是好用,他背靠谢家,手里关系网密布,而他反水,等于是对整个雍州世家釜底抽薪。姬后深知想抓牢他,唯有将白驰牢牢的抓在手里。
起先,她还有些担心,因为想抓牢谢无忌的缘故而刻意的讨好白驰,会让她察觉,让她不适,甚至生出逆反心。她一度以为白驰是那种思想偏激的人,如同郎子君一般看不起男子,甚至将男子视同玩物。不惜毁了自己的好姻缘,同整个世俗抗争。有这样偏执思想的人,若是被发现自己被看重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背后的男人,那她一定受不了,甚至会做出难以想象的举动。
姬后一直小心翼翼的,她天生就是一个极理性的人,她愿意利用她所能利用的一切为自己的野心开疆扩土。后来听白驰赞不绝口的夸谢无忌,姬后仔细观察她,发觉她又不是那样的人。她并不反感沾谢无忌的光,甚至还与有荣焉。
姬后无法完全理解白驰的想法,就像她也无法理解谢无忌的恋爱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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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一个人在竹轩喝闷酒,谢无忌姗姗来迟。
福王有些不满,说:“是不是连你也看不上本王了,觉得本王是个弃子了?”
谢无忌笑了下,自手下人手里接过一个方盒,坐了过去。手下退出,关了门。谢无忌打开方盒,笑意浅浅,“在下知道殿下最近手头有点紧,耽误了些时候。”
福王被这一盒子黄澄澄晃花了眼,萎靡的精神一振,笑逐颜开,“还是无忌表兄心疼我。”又去够杯子给他倒酒。
福王原先和姬承功勾结到一处,表兄表弟的叫着,整日里做着登顶的春秋大梦,花天酒地。后来姬承功犯案,福王躲还来不及,生怕被牵连。而他那阵子为了搞银子也确实做了些不好的事,他惶惶不可终日,正不知是否向母后坦诚错误。可这样一来他身上的污点洗脱不掉,太子梦就破碎了。他不甘心。恰巧,他偶然撞见谢家那位风光无限的大公子一个人在这竹轩喝闷酒,喝多了,醉了,还认错了人,拉着他说起了醉话。
福王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郡王一直对太子心存怨恨,恨不能将他扯下马去,让他也尝尝跌落尘埃的滋味。福王想想也对,谢无忌若不是二十多年前和太子调了包,又怎会吃那么多的苦头!听说他至今都同父母亲关系一般,那怨恨太子也是情理之中。
福王自以为抓住了谢无忌的把柄,等他酒醒后,敲诈勒索了一番,谢无忌果然显出几分惊慌,虽然面上咬死不认,但还是出了银子填平了福王的亏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