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痛。
真正的痛。
范云的泪水无法自抑,滚滚而落。
老王医生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声音颤抖着对希刚爸道:“老李,刚刚在差不多昏迷的时候,曾跟我说过几句话,虽然不是那么的清楚,但是我还是听清楚了……”
希刚爸一把握住老王医生的手,声音嘶哑颤抖着问道:“什么话?他说什么了?”
老王双眉紧锁,声音沉重地道:“他说……请你们原谅他的不孝,请范什么云……照顾好李阳。
对了,那个叫范什么云的,是你们家李阳的男朋友吗?”
范什么云不重要。
重要的是,希刚还有没有说其它的话。
“还有呢?”希刚爸急道。
老王医生摇了摇头:“没有了,孩子说这两句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快不行了,他那个时候几乎已经陷入昏迷状态了,就这两句话,还是我趴在他的嘴边竖着耳朵听才听清楚的,虽然说我不敢100的保证刚刚就是说的这两句话,但是我也可以八九不离十的向你保证,他确实就是这么说的……然后,再也没有其他的话了。”
老王和希刚爸的对话,一字不落的全部落在了范云的耳朵里。
范云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望着旁边早已哭得梨花带雨的李阳,心中莫名其妙的涌上一阵极其强烈的悲酸。
这种痛失好友的巨大悲伤,让他的耳朵和脑袋里面一阵阵嗡嗡乱响。
他半跪在希刚的床边,双手紧紧揪着雪白的床单。
上面。
溅有点点滴滴让人触目惊心的红。
那。
都是希刚的。
一时之间,整间病房全都陷入了最大的悲痛,就连空气似乎也已经凝滞。
医生老王将眼镜重新戴上,推了推镜脚,然后,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老李,孩子已经走了……你可要挺住啊,接下来,还要考虑孩子的后事怎么办呢?”
是啊。
要挺住啊。
希刚的爸爸妈妈要挺住。
李阳要挺住。
范云也要挺住。
范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挺住,又是怎样走出病房的。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深深的望了希刚那一眼时,发现自己这个最熟悉的战友脸上的表情似乎一如昨日,一如那时两个人同在军营时脸上的那种熟睡的表情。
范云忽然觉得。
希刚其实不就是睡着了吗?
是的。
他已经长眠。
范云原本一直都挺得笔直的脊梁,此时似乎也因为希刚的离去,而被彻底抽取了其中钙和铁,变得不足以支撑他这一米七五的身体,他的脚步甚至有点蹒跚,甚至,就在他迈下医院台阶的时候,居然一脚踩空,身子踉踉跄跄向前扑了出去。
“扑通!”
范云一下子摔倒在了坚硬的水泥地上。
他的双臂被坚硬的水泥擦出了血,他的两条腿也被瞬间磕伤,一股切入骨髓的痛,瞬间弥漫进他的每一个细胞。
可是。
此时。
这种痛,对于范云来说犹嫌不够。
一股莫名其妙的巨大悲怆从他的心底瞬间升起,范云伏在地上,情不自禁高高扬起自己的右手,用力地朝着着坚硬的水泥地拍了下去。
“啪……啪啪啪啪……”
他的右手掌迅速红肿起来。
而范云这副歇斯底里,貌似癫狂的模样,全都落在旁边一位阿姨眼中。
那个满脸的风霜,一看就饱经世故的阿姨看着范云的眼神中满是同情,虽然她不知道在范云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是她知道,来这里的人,如范云般痛苦的大有人在,每一个痛苦的人们背后,必定有一段让人听起来掉泪心酸往事。
那个阿姨走到范云的面前,蹲下身子,温柔的语气中不乏慈爱:“弟弟,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