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站在药案前,手指紧紧扣住碗沿。她刚咳出一口血,便知不对。
问题不在井水,而在药。
她抬眼看向谢珩,声音微弱:“快把下去的药收回来,有人换了药引。”
谢珩望着她苍白的脸色,没有多问。他转身就走,动作利落。片刻后,亲卫封锁药房,随军医官全被拦在帐外。太医令沈从吾立于药炉旁,衣冠齐整,手中夹着银针。
“世子。”他语气平静,“无凭无据便如此行事,恐动摇军心。”
谢珩不理会,只朝冷十三递了个眼神。冷十三立刻带人守住四角,刀未出鞘,目光却如刀锋般凌厉。
薛明蕙顾不上他们争执。她咬破舌尖,将一口鲜血喷入空碗。血顺着瓷壁缓缓下滑,仿佛被无形之力牵引。她用帕子覆上,血迹散开,显出几味药材之名——金银花三两、甘草一钱、黄芩二钱半,还掺着一丝灰烬。
她迅提笔写下药方,递给春桃:“照此煎药,三口锅同煮,先给吐黑血的人服下。”
春桃接过纸笺,奔向炉火。旁人也纷纷行动,取药的取药,添柴的添柴。药香混着焦味升腾而起,营地终于透出几分生机。
沈从吾未动。他瞥了那张染血的药方一眼,眸光微闪。
忽地,远处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是杂乱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谢珩望向东营方向。一道火光冲天而起,撕裂了夜幕。
“敌袭。”他话音未落,已抓起判官笔。
箭矢随即破空而来,直取医帐中央。谢珩侧身闪避,以判官笔挑飞两支,第三支擦过肩甲,钉入木柱,犹自震颤。
他一把将薛明蕙拉至角落,自己挡在前方。油灯被打翻,火焰骤燃,浓烟弥漫。冷十三跃上高台,吹出一声短哨,埋伏的弓弩手齐,箭雨倾泻,封死东侧入口。
北狄骑兵冲了进来。
他们披着溃兵衣物,脸上抹泥,手中却是寒光凛冽的弯刀。有人扑向药锅,欲毁解药;有人挥斧砍杀医士,招招致命。
谢珩迎面而出,判官笔拆作三截,出手如电。一名百夫长举斧劈向药锅,斧刃距锅仅寸许,谢珩腾身跃起,笔尖直刺其喉。那人倒下时,手臂仍向前伸,几乎触到药汤。
薛明蕙倚柱而坐,想站起来,双腿却软得使不上力。忽然,角落传来一声呻吟。一名重伤士兵躺倒在地,口中不断涌出黑血,呼吸渐弱。
她爬过去,将刚熬好的药喂入他口中。那人咽下少许,又剧烈咳嗽起来。她的指尖碰到了他的唇,一滴血落下,沾在他脸上。
血纹一闪。
她瞳孔微缩——此人饮过井水,但体质特殊,毒缓慢,正是活证!
“留着他!”她喊道,“不能让他死!他是证据!”
无人回应。外面厮杀正烈,医士忙着救人,士兵奋力御敌。她只能独自守着他,一手按住他手腕,感受那微弱的脉搏跳动。
火光映在她脸上,明灭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