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尽管你和我之间发生过一些不令人愉快的事情,但到底……你我算是故交,已认识了很多很多年。我即便因一些事怨你,也不想看你就此颓唐堕落,因为那不仅会让我有些看不起你,也会让我怀疑过去的我自己,是什么眼光,交的是什么朋友。”
&esp;&esp;戚行川目光沉痛直挺的背脊似已有了细微的颤动。盛凌希语气平静。
&esp;&esp;“这世界没有谁离了谁是过不下去的,包括我也是。”
&esp;&esp;“我希望你振作,不仅是因为你哥哥曾拜托我劝你,也不仅是因为旧情。你曾告诉过我,‘不畏人言,不委于己;坐端行正,无愧于心’,是你想成为的人生安身立命的座右铭。可我一直记得,你怎么反而会丢掉了呢?”
&esp;&esp;——“不畏人言,不委于己。”
&esp;&esp;坐端行正,无愧于心。
&esp;&esp;戚行川的胸肺这一刻才像被这句话忽然击穿,某种一直强忍的眼泪滚落了一颗。他身侧的两只手紧攥着,轻颤着,抖动频率却越来越大,蓦地低下头更多的眼泪簌簌落下来哭得剧烈却无声。
&esp;&esp;他丢掉了……他全部都丢掉了。在那些利益纷杂的驱使里,在那些强权名利的威迫下。
&esp;&esp;他弯着腰,佝偻着,一边痛嚎着无可奈何的身不由己,一边又心甘情愿地背负着前行。连尊严都没了。
&esp;&esp;他眼泪越掉越多,却强行抿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男人哭得泪如雨下,周围有行过的路人纷纷不解地朝这儿看。盛凌希不由叹息从包包里拿出一张纸巾递给他。
&esp;&esp;“谢谢,凌希……谢谢……”许久,戚行川哑着声音颤手接过了。盛凌希明白他谢的不是这张纸巾,“谢谢你。也……对不起。”
&esp;&esp;对不起……
&esp;&esp;盛凌希只是静静摇摇头。瞥眼可见远处的江异他们已经办好了登机牌在等着她。众人还有些像看热闹的眼神在偷瞄着她这边瞅,在和她视线遥遥相接的刹那纷纷轻咳着闪开了。
&esp;&esp;林西一言不发地淡薄看着他们他们谈话。
&esp;&esp;江异犹豫着伸手遮了遮林西宴的眼睛。
&esp;&esp;她无声细微笑了下,又面向回了戚行川问道:“今后,有什么打算?”
&esp;&esp;戚家被威尔逊解约,戚知礼被调查。他回去后,想也知道会面对的是戚家人怎样的怒火与唾弃,而“梵诗”是注定救不回来的了。
&esp;&esp;“还没想好。”戚行川已平静下了情绪,重新恢复了那副翩翩公子的神态微笑了下,“不过,应该不会再‘委于己’了。”
&esp;&esp;“那就好。”盛凌希也微笑起来,退开两步,“祝你一切顺利。”
&esp;&esp;在她转身要走的时候,戚行川又鼓足勇气叫住她,“凌希。”盛凌希偏头。
&esp;&esp;戚行川的眼眶还是红红的,深深看着她,不说话,好像是想在这顷刻间将她深深从眼底映入心底。
&esp;&esp;若不出意外。
&esp;&esp;这应该会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了。
&esp;&esp;他最终红着眼微微笑起来,声线小心翼翼像生怕碰碎了什么,“你能……再叫我一次小七哥吗?”
&esp;&esp;远处的林西宴静静望着这边。
&esp;&esp;盛凌希余光里看见那道沉默伫立却永远坚定的影子。最终没有叫他。她说:“戚行川,别走回头路。”
&esp;&esp;……
&esp;&esp;盛凌希所不知道的是,戚行川此行的目的其实是中国帝都。
&esp;&esp;他所乘的航班比他们的航班早一班,飞机起飞的时候,戚行川看向窗外,整座城市渐渐在视野里成为不清晰的缩影。
&esp;&esp;无端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
&esp;&esp;潇山的夏天永远明亮热烈,似乎永远充斥着不会褪色的蓝天和草绿。他的小伙伴们告诉他说盛家来了一个很漂亮的小姑娘,特别漂亮开朗。他因为好奇远远看过她一眼。
&esp;&esp;她的确是漂亮开朗的,对谁都是。
&esp;&esp;可是有一天,他却意外发现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在哭。
&esp;&esp;听说她父母意外离世了,她在所有人面前都表现得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盛家的大人们说庆幸她年纪小,还不大懂事,不明白死亡的含义,就不用感受失去亲人的痛心。可是其实她都明白的,也知道,她只是不想让爷爷奶奶因为她的难过而更难过。
&esp;&esp;所以他走了过去,给了她一块糖果,对她说:“别伤心,他们都变成了星星在看着你。”
&esp;&esp;“如果难过,可以对我说,我是戚家的哥哥。”
&esp;&esp;那一刻他很想保护她,像保护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esp;&esp;他有一个一言难尽的家庭,外表光鲜亮丽,实际内里却早已破败腐烂。父亲好赌、母亲懦弱,爷爷哥哥都当过兵,性子刚肃强硬,却也独断专行,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esp;&esp;他们要求他优秀,他就必须优秀。
&esp;&esp;拼命让自己变得出类拔萃的样子,无论什么都竭尽全力永争第一。
&esp;&esp;他们教他成为一个正人君子,挺直傲骨,彬彬孑立。
&esp;&esp;可当有利益驱使的时候,却又亲手将他的傲骨打碎,推翻毁掉他们对他的所有教诲,迫使他折腰低头。
&esp;&esp;他不懂。
&esp;&esp;他比不过林西宴。
&esp;&esp;可是那些年,只有一个声音穿过所有的质疑声一直在他身边鼓励着他说:“小七哥,我会永远支持你的!那个林西宴算什么?他还没你一根头发丝厉害呢!他没你厉害!你最厉害!”
&esp;&esp;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意外之喜也不可多得。
&esp;&esp;所以他认真想过,终有一日一定也要强丰自己的羽翼,也能为她遮风挡雨,撑起一片天地。
&esp;&esp;被戚知礼强逼着删掉电脑里她的源文件时,他哭了,第一次几近下跪着求他,挣扎着说:“哥……你这一删,我就没法再面对凌希了!算我求你,把证据交出去,指认乔安娜,求你!”
&esp;&esp;“凌希的天赋和能力是众目所见的,该得到这个荣誉的也该是凌希。‘梵诗’也未必只有背靠威尔逊才能东山再起!你信我一次,求你!”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