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镜吟“嗯”了一声,目光落在奚落槿怀里的星眠身上。此时的星眠已经被木鸟吸引了注意力,正伸出小手去抓木鸟的翅膀,小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他看着星眠的模样,心中暗暗想着。
夜色像一块厚重的墨色绸缎,缓缓覆盖了寒月山。幽篁舍内,烛火摇曳,将里间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晓镜吟站在书桌前,看着楚寒玉伏案疾书的背影,手指微微攥紧,白天在院子里积压的情绪,此刻终于忍不住要溢出来。
楚寒玉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存在,笔尖在纸上划过,留下沙沙的声响,每一笔都透着不容打扰的专注。
桌上摊开的是弟子们的修炼进度表,密密麻麻的批注占满了纸页的边角,显然他又花了不少心思在上面。
“师尊。”晓镜吟的声音有些干涩,他深吸一口气,终于还是开了口,“弟子有话想跟你说。”
楚寒玉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擡头,只是淡淡道:“说。”
“关于星眠。”晓镜吟往前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楚寒玉的侧脸上,“你这几日,是不是对她太冷淡了些?白天奚峰主和夜峰主都在说,星眠见了你,都有些认生了。”
楚寒玉终于停下了笔,他擡起头,看向晓镜吟,眼底的锐利还未完全褪去,带着几分不耐:“我不是说了,星眠有你们照顾,我很放心。我如今要处理遥川峰的事务,还要指导弟子们修炼,哪有那麽多时间?”
“可她是你的女儿啊!”晓镜吟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师尊,你生了她,却又不管她,这像话吗?从她满月到现在,你抱她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她现在六个月了,正是认人的时候,你再这样下去,她恐怕都要忘了自己的父亲是谁了!”
楚寒玉的眉头皱得更紧,他站起身,走到晓镜吟面前,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我怎麽就没管过?她的米糊是我让人特意从山下买的上好的米,她的衣裳是我让人做的最柔软的布料,幽篁舍的一切,哪一样不是为了她好?”
“这不一样!”晓镜吟也梗着脖子,不肯退让,“你给她物质上的东西,可她需要的是你的陪伴!她从满月後就很少见你,每次你回来,要麽就是整理修炼心得,要麽就是处理事务,连看都不肯多看她一眼。上次她学会了抓东西,我想让你看看,你却直接回了房;今天她吃米糊的时候,还对着你的方向咿呀叫,你却连脚步都没停一下!”
楚寒玉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看着晓镜吟,语气带着几分冷意:“我现在是寒月山的长老,不光是她的父亲。遥川峰上百号弟子的前途都在我手上,五峰交流会在即,我若是松懈半分,到时候丢的是整个遥川峰的脸面!再说了,你不也是她的父亲?你多陪陪她,不就行了?”
“我陪她是我的事,你陪她是你的事,这能一样吗?”晓镜吟的眼眶有些发红,“她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当初你生産的时候那麽辛苦,我还以为你会很疼她,可现在……”
“当初?”楚寒玉像是被戳中了什麽,语气陡然变得尖锐,“我原本是不想要这个孩子的,是谁当初苦苦哀求,说一定会和我一起好好照顾她?现在倒好,反过来指责我不管她?”
晓镜吟愣住了,他没想到楚寒玉会突然提起这件事,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委屈:“我是说过会和你一起照顾她,可我没说让你完全不管啊!我知道你忙,可你哪怕每天抽出半个时辰陪陪她,她也会很开心的!你现在这个样子,和当初那个在産房里小心翼翼抱着她的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我现在的担子,和当初能一样吗?”楚寒玉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当初我刚生産完,身体虚弱,只能待在幽篁舍,可现在我恢复了,就要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遥川峰不能没有我,弟子们不能没有我,我不能因为一个孩子,就把整个遥川峰的未来都抛在脑後!”
“星眠不是‘一个孩子’,她是你的女儿!”晓镜吟也激动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你总说遥川峰不能没有你,可你有没有想过,星眠也不能没有父亲?你整天待在训练场上,待在书房里,你知道星眠什麽时候学会了翻身吗?你知道她喜欢玩那个机关木鸟吗?你知道她现在一听到拨浪鼓的声音,就会露出笑容吗?”
楚寒玉被问得哑口无言,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可心中的烦躁和压力像是潮水般涌来,让他无法冷静下来。
他看着晓镜吟,眼中的怒火越来越盛:“够了!我说了我有我的安排,你不用在这里指手画脚!”
“我不是指手画脚,我是在提醒你!”晓镜吟也不肯退让,“你不能因为你的责任,就忽略了星眠!她还那麽小,她需要父亲的关爱!”
“滚!”楚寒玉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戾气,“我的事,不用你管!你要是觉得我照顾不好她,你自己带就是了!”
晓镜吟被他吼得一愣,眼中的委屈瞬间翻涌上来。
他看着楚寒玉,嘴唇动了动,想说什麽,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就在这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紧接着,便是楚星眠响亮的哭声。
哭声像是一道惊雷,瞬间打破了里间剑拔弩张的气氛。
楚寒玉和晓镜吟同时愣住了,脸上的怒气和委屈都僵住了。
“星眠!”晓镜吟反应过来,连忙转身朝着外间跑去。
楚寒玉也紧随其後,刚才的怒火像是被这哭声浇灭了大半,只剩下几分慌乱。
外间的摇篮里,楚星眠正哭得小脸通红,小身子扭来扭去,小嘴巴张得大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显然是刚才两人吵架的声音太大,把她从睡梦中惊醒了。
晓镜吟连忙跑到摇篮边,想要把星眠抱起来,可星眠却像是受了惊吓一般,哭得更凶了,小手挥舞着,不肯让他碰。
楚寒玉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心中像是被什麽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从未见过星眠哭得这麽伤心,那哭声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下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刚才的怒火和烦躁都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心疼。
“让我来。”楚寒玉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走上前,轻轻将晓镜吟拉开,然後小心翼翼地将星眠从摇篮里抱了起来。
或许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星眠在他的怀里,哭声渐渐小了一些,可还是抽抽搭搭的,小肩膀一耸一耸的,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楚寒玉笨拙地拍着她的後背,动作有些生疏,却格外轻柔。
“星眠乖,不哭了,爹在这里。”他的声音放得很柔,和刚才在书房里的冷硬判若两人,“是爹不好,吓到你了,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