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尚桢从思索中回过神,发现他的骑手双臂支在车把上,低着头在发呆。
这可太不程宥了。他想,可却不想惊动他,歪着头就这样看,直到程宥开始整理头盔,才拍拍他的肩,“走吧,我的骑手先生。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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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上午十点。
红驼警局二楼会议室里,抽调而来的警员们与刑事组成员一起,看着高尚桢,这位在红驼城,不,在整个西部联区都大名鼎鼎的传奇警官,在屏幕缓缓投下一副街道的地图。
“这里是度安源的家。”高尚桢指着地图上象征着栀子花1112的那个小点,“这里是他工作的街角咖啡店。”他又指着相距不远的一个小点,然後打开激光笔,红点沿着几乎看不见的细线,从一端曲曲折折的滑向另一端,“这是他每天上下班的路线。”
“很怪不是吗?”高尚桢犀利的目光扫过一张又一张的脸,“明明开车五分钟就能到达,他非要步行。”
他扬起一个U盘,“我检查过一个月内这条路线上所有监控录像,也和咖啡店店员确认过,他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几年前就这麽做了。”
“我要你们沿着这条路线探访每一家,看看这条路上他是否有熟人,朋友,或者对哪一家特别留意。”
“不要轻易放过一条可疑的线索,任何情况都必须上报,解散!”
第三日,上午十点半。所有消息汇总而来。
三条连接起来5公里的窄街,一共有545户人家,其中代售房屋15家,主人出门旅游或者探亲的房屋36家。
刑警们跑遍了剩下的494户人家,确认和荷官直接或者间接熟悉的共有12户,包括咖啡馆的同事,公园里打牌的牌友,相熟酒馆的老板等。
同事?咖啡馆那边该问的都问了。酒馆老板?度安源那种人未必会跟他说心里话。
牌友。。。
高尚桢的目光在牌友上定了定。
荷官是个赌徒,他第一次见到自己就要跟自己翻牌比大小,赢来的黑桃九和红桃A至今还躺在那件夹克衫的口袋里呢。
“这个牌友现在在家吗?”他问安月见。
“对。”安月见点头,“他叫郑历秋,今年64岁,已经退休了,每天没什麽事,每天在家遛遛狗,打打牌。”
“好,程宥。跟我走,我们去见郑历秋。”
高尚桢的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剩下那点疼对他来说就跟蚊子咬一口差不多,于是出了警局大楼後,他又一次阻挠了调查官去找他那辆停在第四排的黑车,指了指自己永远霸占VIP位的老雪佛兰,“我来开!”
程宥有点不赞同,但看到高尚桢一头抢进驾驶舱,想了想,还是跟着过去,他先习惯性的去拉後门,指尖都触到把手上了,看到高尚桢从车里歪着头等自己,停了停,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嗡嗡嗡的轰鸣中,休息了两周的雪佛兰又一次重新上路。
高尚桢驾驶着自己的老破(婆)车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心情很快活,又想到不久就要迎娶一位豪华型,两座的,柠檬色美人进门,又不免对老夥计感到抱歉。
他心里觉得抱歉,脸上却不由露出笑意,然後很快就注意到程宥的目光低垂,落在副驾驶前那个微微敞开的储物格上。
从昨天起,程宥的话就变得出乎意料的少,当然,他一向安静,基本上不问不出声,但是沉默到这种地步,还是不太对劲。
他刚想问,程宥忽然开了口,“高尚桢。”
高尚桢心一跳,踩油门的脚跟着一痛,眉头就皱起,“呲——什麽事?”
“你的腿……”
“我没事。”他催促,“你要说什麽?”
程宥仍然目光坠低,“我可能要走了。”
雪佛兰在大街上发出长长一声咆哮,迅猛的扑向前方车流。
高尚桢的脸板了起来,“什麽?”
“我在这里时间太长了。”程宥平静的陈述着事实,“情报司遇到些麻烦,他们要我回去处理。”
高尚桢声音冷得要结冰,“这边呢?”
“我已经打过报告,”程宥依旧没有擡头,“告诉上面红驼地方警局能力很强,在有足够资源支持的情况下,不需要调查官也可以独立侦破案件,不要担心,你们会有足够的资源……”
“谁说没有调查官也可以的?”高尚桢的表情已趋近于绝对零度,“你说的?还是他们说的?谁说的?”
“那不重要。”程宥双手扣拢,用很慢的速度做出回答,“重要的完成任……是破案。”
“对我很重要。”高尚桢强压下冰冷的怒火,他忍了忍,终于忍不住冷笑,“不过,我猜是你主动在报告里提出不需要调查官也可以?”
程宥没有立刻回应,隔了好一会才说,却避开这个了问题,“你们会继续得到联合调查处的人力支援,起码两人以上。当然主要是在武力上支援,他们会完全服从你的指挥,所以你不用担心界至野的事再次发生。”
高尚桢死死攥着方向盘,绿灯亮起的瞬间,雪佛兰几乎是立刻就脱弦射出。“你那麽想离开红驼吗?”他咬着牙,“也离开我……我们?”
“红驼很好,”程宥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你和你的小组也很好。”他的眼睛始终不曾擡起,“只是我在这里有些久,苍都那边需要我。”
高尚桢觉得自己的呼吸都被削断了。
他想大吼你还是连说谎都不会,眼睛不看我,连声调都不对。
你要走究竟因为情报司?还是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