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只有海边十七岁的少年,宴会上礼貌的军官,矿区里转身离去的背影。
他们彼此重叠交织一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出现在他每个或深或浅的梦境。
醒的时候不知道为什麽,总是很怅然。
我可以等。
出院那天,看着镜子前的自己,林律奚对自己说。
手臂的石膏已拆掉。
腹部的伤口基本愈合了,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疤。
他身上伤疤很多,也不在乎多出这一道。
或者说,他其实很喜欢多出的这道新疤痕。
我可以等。
他有时间去卸掉他的理性墙,我也需要时间来准备下一步。
反正我还不到二十岁,大把大把的时间。
所有这些阴差阳错,情报司的特工,大自然的暴动,军方和情报司的交易……令他学到了很多东西。
急躁的棋手会输,只看纸面的棋手会输,不通盘考虑的棋手会输。
我不能输。
他开始变得很有耐心,耐心的等待,等了整整八年。
八年来他其实极少见到程宥,情报司实在太封闭,太神秘,又太过无所不在,它像一堵墙,牢牢挡住了所有的消息。
幸好几年後不知道什麽缘故,程宥会调任至联合调查处,这道墙才总算露出了一点点光。
联合调查处是最高警署和情报司的合作部门,专门调查一些战时以及战後,因情报工作引发的相关案件,对别人来说或许是个冷衙门,对他而言,简直天降甘霖。
因为他的诱饵太过美味:银脊血案,以及丢失的标的物品。
情报司,不,调查处一定会上鈎。
程宥一定会来。
即使有了鱼饵,他依旧纹丝不动。他需要消除家里人的疑心。
也不知他们看出了什麽,总给他请保镖。
真是太讨厌了。
他再怎麽不在乎,也清楚自己的力量源头来自何处。
他不能失去它。
八年中,作为法律人他的表现完美无比,对军事完全失去了兴趣——反正程宥也不在那里了。舅舅很失落,但是也松了口气,那一点点疑心的火苗,终于彻底成了灰烬。
八年里,他已经将银脊的很多事忘却了,只除了一件。
那张照片。
他放在钱包里,永远随身携带的照片,在混乱中遗失了。
那六天里,除了计算朗基努斯之枪什麽时候来,他满脑子都是这件事。
照片在哪里?
他躺在黑暗的矿洞里,一遍遍地想。
照片,照片,照片。
我和程宥的照片。
他不在乎谁捡到,反正谁捡到都不要紧,他们只会看到受害者钱包里有各种卡,谁会在乎一张照片。
他只想要照片回来。
……不,不对。
只有一个人不能捡到他的钱包。
那个知道他不是受害者的人。
那个棋子。
钱包他始终没有找到。
不会是中情司,除了标的物品,他们对私人东西不感兴趣。
也不是蛇矛,他就跟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