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的侍者们穿梭于各张赌桌间,客人们时而眉开眼笑,时而郁闷的跺脚。他们也偶尔会停下玩牌的手,走往侧面的吧台要一杯鸡尾酒。
两名调酒师忙得像陀螺,现场准备食物的厨师专心致志,埋头工作。
连绵群峰间,雪花开始静静飘落。
通风井从内被打开,十几名荷枪实弹的蛇矛成员无声无息的进入这座严防死守的地下赌场。
“在蛇矛的计划中,这是笔生意利润丰厚,又几乎没有风险,他们本应该劫完就走,就像他们一贯的风格,不碰私人。”
“但是他们不知道这天晚上,密舱里进行的,并不是一桩普通交易。”
砰!砰!砰!
“……具体情况已无从查证,总而言之,密舱的交易双方确实死亡。”高尚桢沉沉的说,这一刻他仿佛听见震耳欲聋的枪鸣,以及几日後密舱内外不停响起的相机声。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疲倦,所有人都想起了照片上两具被彻底涂黑的尸体。
“蛇矛也少了两个人,很可能还有其他人受伤。”
他从整理好的文件夹中抽出几张照片,摔上了桌面,上面是两具额头中弹的尸体。
“这是在银脊当场死亡的两名蛇矛成员。”高尚桢将一份法医报告拍上了照片旁边,“现场勘验报告显示,他们体内的子弹比常见口径小一号,弹底有刻痕。”
“卫其宏,这意味着什麽?”
卫其宏放下了手中的奶茶,努力思考道:“不是普通人,赌场交易,绝密,小口径子弹,刻痕……”他小心的瞧了眼程宥,又速速回头:“特工?
“对。”高尚桢点头,看向界至野,“现在,界至野,你代入蛇矛的首领。你本来是来抢钻石的,结果你的两个兄弟被意想不到的神秘人物干掉了,你的第一反应是什麽?”
界至野摸着下巴:“我X……这是个套儿!”
“没错,圈套。”高尚桢用红笔在白板墙上写下这两个字。“没错。他们会认为这是个圈套。”
他转回身,冷冷的说,“如果我是蛇矛的首领,我一定会马上做出决定。”
“消灭证据,马上撤退。”
组员们的呼吸抽紧了,他们看到组长从文件夹里拿出一沓厚厚的照片,一张又一张,摆上了会议桌。
一张,一张,全是尸体的照片。
有侍者,有保安,有钢琴师,有赌客,有荷官;有男,有女,有老人,有青年。
高尚桢努力想把每一张铺开。
然而它们太多了,会议桌上放不下。
室内静得可怕,只有照片落在桌上的轻微声响。
“我知道大家很累,”实在放不下,高尚桢把剩下的照片小心的摞在一角,“而且说实话银脊也不是我们的案子。”
他指了指照片,“但是,从现在开始,它是了。”
“我一定要为他们找回公道。”
程宥将矿泉水放下,坐在椅子上望着高尚桢。
高尚桢的喉结艰难的咽了咽,很快就重新稳了下来。
“我们再来研究下他们退出的路线。他们不能从原处离开,因为通风井吊进来容易,拉出去难。”
“他们要按计划的那样,从安全通道离开,就在那个扇形的VIP房间。”
“他们冲向这个房间时,路过了隔壁的椭圆VIP房。”
“这里当时有几名从赛因港来的学生,正和一个姓云的富商赌牌。”
“他们中只有一个人不在,他在外面的大厅里,他是他们中最幸运的一个,尽管他中弹,大失血,切除了肝和脾。”
“蛇矛把VIP的客人劫走了,奇怪,他们为什麽这麽做?”
卫其宏抹了把脸,望向他的组长,思维的齿轮迅速飞转,“是很奇怪啊,杀人是为了泄愤,可蛇矛都要走了,为什麽费劲还要带上VIP的客人,这不是累赘吗……”
他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突然之间,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蹦起,“直升机!是直升机!小安,你记得我们看过矿场外面的照片吗?直升机,直升机!”
安月见被他喊得一愣,随即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的从一堆照片里翻出了好几张,上面是两架直升机的残骸。
“对。”高尚桢点头,“武装直升飞机,他们是坐直升机来的。别忘了,他们之前打劫了很多地方,矿区,码头,小军火库,没有直升机快速进退,很容易陷入危险。”
“作为有军事背景的前军人,遇到可能是军方设置的陷阱。他们在进入直升机之前,最大的顾忌会是什麽?”
组员们同时出声:“火箭炮!”“敌人可能有导弹!”“直升机要被打下来了!”
盛苒在这个时候已完全跟上了节奏,她无声点头,声音很低,“所以VIP房间里的肉盾必须带走。”
是的。
这就是那充满混乱,巧合,血腥与杀戮的一夜。
白雪朔风之间的银脊血案,经过茫茫八年,在烈阳高照的沙漠边境红驼城,终于揭下了面具。
半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