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能不记得我是谁了,但是我永远记得你。
42年1月12日,朗基努斯之枪到达恒南雪脊矿区,将我和我的同伴救了出来。
对当年的事,我很多都记不清了。
人的大脑有保护机制,对特别痛苦的经历会选择性遗忘,这是上大学时学到的,当时我深信不疑,现在则认为这是上帝对人类的怜悯。
如果都记得清楚,现在会是什麽样子呢?
但是我还记得一些事。
我记得自己一动也动不了,好像也不是疼,就是冷。
那时我觉得这是要死了,在想死了也挺好的。比在这里挺好。死了就死了吧。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忽然看到了光。
我想天堂就是这样的,要有光。
然後听到了声音,脚步的声音,有些人踩着雪和灰进来了。
我听到他们说,“人在这里,人在这里。”痛又突然回来了。
有个人说,“长官,这个人起码中了七刀,还有枪伤,伤势太重,可能……”他的声音很近,我想是在说我吧。
说来可笑,之前我还在想死了就死了,可这个时候突然害怕,我想喊不要放弃啊,我想活下去。可是嗓子却发不出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有个声音响了起来,“不要放弃任何,尽力救治,在ICU机到达之前把血型鉴定出来。”
如果当时我能流眼泪,这句话一定能让我流很多很多的眼泪。
後来我知道那个声音是你。可惜当时视野很昏沉,看不清你的脸,但是听得很清楚,你的声音。
我是AB型血,我想告诉你,但是说不出话。
ICU机迟迟没有来,我听到你的部下跟你说,因为雪崩还没有结束,对方不能冒险起飞。
奇怪,他们不能来,但是你们却来了。
你的部下问你,要不要把我先送上飞机,因为我失血最多。
你说伤员血压太低,如果现在上机,途中任何一次颠簸都可能让血压骤降随时死亡。
我听了这句话,想,哎,居然还是要死了。
这个时候你说,“伤员需要输血,既然ICU机遇到困难,我们自己来,现在执行应急步行献血。”
然後我听到轻轻一声响,是金属的声音,後来我知道,那是军人带的胸牌。
“我的血型是AB型,和这名伤员符合,立刻开始输血。”
你是这麽说的。
然後就给我输了血,将我送上飞机。
所以我身上,有朗基努斯之枪的血。
後来母亲总埋怨你们应该第一天就来。
我告诉她,除了你们,没有人会在那天就来。
我还记得那些天,那麽大的风,那麽大的雪,我觉得恒南都要被压倒了。
除非想自杀或者送人去死,不会在那种气象里出现。
就是那些匪徒,明知道在这里等死,他们也不敢出去。
因为出去就是死。
我听到他们说,要等到暴风雪完全过去。
可是暴风雪没有过去,你们就来了。
你救了我们。
我爱上帝。
但是那天出现的,不是上帝,而是你。
遇到你实在太好了。
我永远心怀感激。
李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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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宥拿着手机,又将这封信从头到位读了一边,然後将它还给高尚桢。
“1月14日雪崩才完全停止。”高尚桢没有接,轻轻的说,“1月12号,第六天你们就出动了。”
程宥沉默良久,“那时候风险已可以接受。”
“但是ICU直升机不能接受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