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律奚瞪大眼睛,“你问我?”他缓缓摇头,“可能是当年的事。不是每个人都能走出来。你永远不知道其他人会做何种选择。”
他长长吐了口气,指节轻敲沙发扶手,“太遗憾了。”
高尚桢向他瞪视许久,慢慢收回了手,将那张被捏皱的纸一点点抚平,折好。
这一刻,他的动作是温柔而怜悯的。
他将照片重新放回口袋。
“我不这样看。”这一刻,刑事组长的声音又痛又沉,“他把自己烧成一具焦尸,不是为了掩饰吗?”
他重新将手机打开,朝向林律奚。
“不就是为了掩饰这张脸吗?”
一张算不上美,拘谨而忧郁的脸。
女性的脸。
付助理的脸。
林律奚似乎真的震惊了。
他的目光在手机屏幕上停留半天,仿佛第一次看清付助理的脸,随後转向侧方,那是高尚桢的上衣口袋,里面装着焦尸的照片。
他的神色有些迷茫,随後,一点一点的,唇角逐渐上扬,最终变成了大笑,“你在说什麽啊,高警官?”
他整个人向後靠去,肩膀随着笑声抖动,“一男一女怎麽会是同一人?”
笑声戛然而止。
他似乎想起了什麽,目光微微闪烁,似乎自言自语:“难道是做了手术?”随後嘘口气,非常遗憾的补了一句,“可惜,烧成这样,什麽手术都看不出来了。”
高尚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死死盯着他,胸膛剧烈起伏。
林律奚似乎完全看不出眼前的警察处在爆发边缘,依旧边思忖边低语,“还是不应该。索骁毕竟是我同学,即使他真做了手术,我大概也能认得出来。”
他十指交叉,看向高尚桢,笑容重新浮现,“所以,不可能是他。”
整间会客厅,一瞬间因这个笑容寒意丛生。
而高尚桢被烈火焚烧着的情绪和理智,也在这个笑中忽然冷却。
怪物,他想。何其可怖的怪物。
林律奚似乎对他心声毫无所知,他依旧笃定摇头,“不可能。找到付助理就可以证明。”
他看向高尚桢,目光微亮,“我对红驼警方有信心。”
“当然我也不相信付助理就是放炸弹的人。”
高尚桢沉默无语。
他听到自己那颗因为狂怒而剧烈跳动的心脏慢慢恢复了平静,正如他的声音,“其实你给过提示,林律奚。”
林律奚微微一顿,然後笑了,他十指交叉,食指彼此轻轻叩击,“什麽意思?高警官?”
高尚桢拿起手机,划出一张照片。
那是一张写满整齐黑字的纸,其中有一句话被着重圈出。
——15:07嫌疑犯开玩笑(挑衅?),说:“也许就在这栋楼里呢?”
“这是上个月咖啡馆枪击案发生後,程宥对你的侦讯记录。”
手机屏幕再度调转,冲向林律奚。
握着手机的刑警神色肃然,声音冰冷。
“程宥问:‘索骁人在哪。’你的回答是,‘也许就在这栋楼里呢?’”
“当时警局里本案相关人员除了警员,还有四个人,你,刘律师,付助理,和你的新任保镖。”
“排除你和刘律师,剩下的人只有魏保镖与付助理。不会是保镖,因为索骁身材瘦小,何况年龄也对不上。”
“年龄相当身材相似的,就只有付助理。她戴眼镜是因为眼眶曾骨折;声音很哑是因为声带手术。”
“索骁骨盆受过伤,可能这也是他进行变性手术的原因之一。”
林律奚默默聆听他冰冷的指控,目光落在那行字上。
不知是否因为屏幕的光反射,他眼底有一点微亮。
他凝视着那行笔迹,像在看那个在审判室里低头书写的人。
他忽然笑了。
“上面不是写了吗?”他擡起头,声音温和,“只是开玩笑,你当是挑衅也可以。”
他嘘了口气,“当时我被当成嫌疑犯审问,当然有点不高兴,就随口说了那麽一句。”
“如果高警官你希望我道歉,随时都可以,毕竟当时大楼里有上百名警员,我无意污蔑任何人。”
他双手松开,一只手轻抵额头,很感兴趣的望向高尚桢,“还有支持这种假设的证据吗?”
他的笑容清亮又平静,神态异常闲适,仿佛在某个夏日午後,和友人闲聊时,谈起了一部有趣的书,一部精彩的电影,一首优美的老歌。
高尚桢感到血液在凝固,他觉得身体很冷,可他口袋里的照片在烧,手机像火一样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