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严肃思考自身形象的问题,突然楼梯里传来快速脚步声,刚擡头,安月见已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组长,组长……调查官……找到了,咳,咳。”她不等站稳就开始咳嗽,因为奔跑过急,脸孔也跟着涨得通红。
旁边有瓶没打开的矿泉水递了过去。
是程宥。
“吸气,三秒吸,三秒憋,三秒呼。”程宥出声指导,“说话只讲短句和重点,细节随後补充。”
安月见接过水,依言吸气憋气又狠狠的呼气,这才飞快开口,“河轻尸体,挖掉了纹身。”
高尚桢蹦了起来,“什麽!”他张嘴就是一堆问题,鬼使神差的向程宥瞄了一眼,又慢慢坐了下来,压着性子曼声细语:“细节可以慢慢说,先喝水。”
安月见顾不上在上司面前的形象,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水,好容易平缓了下来,“是这样的……河轻警方一月份发现了一具尸体,死因是全身骨折;DNA对比出了结果,是一个叫高扈的退役士兵;就刚才,河轻方面发来消息,说尸体检测出纹身,不过被挖掉了。”
轻声细语的高组长不见了,他浓眉紧皱,问题跟雨点似的又急又密:“退役士兵?哪里的退役士兵?怎麽会一月份死的,现在才发现不对劲?我之前不是让你给各个警局发过通告,让他们注意纹身的事吗?”。
还好进组大半年了,安月见倒也没害怕,也跟着尽量加快了回答的语速,“通告发了,他们也确实查了,但是因为这块皮肤缺损在颈部,骨折很厉害,法医没法判断,所以只在报告上写了‘颈部皮肤缺失5cmx5cm’;河轻警方搜索内部信息时用的是‘纹身’‘刺青’之类的关键词,所以漏下了;这回因为陈永久的案件,他们特别重视,又根据我们的通告,把八年之内的所有可疑案件彻查了一遍,终于发现这个报告被他们忽视了。”
“八年内的案子都彻查……”一向无法无天的高尚桢也被这个信息震动了,只讲出半句突然止住。
他静了一静,侧过头去瞅程宥,看到他正低着头,打量着自己锃亮的皮鞋,不知怎麽的,一下子没忍住,伸手在他肩膀轻拍一下。
这一瞬程宥足下微动,欲要闪开,然而到底脊背挺直,站在原地不曾躲开。
——高组长在传递他的感谢。他想。我要表现出尊重。和睦的合作关系对完成任务很重要。
高尚桢一时失手,也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唐突,看到程宥目光投来,脖子有点热,赶紧扭头装没看见,继续问安月见:“确定是纹身吗?这都快了一年了。”
“河轻那边把尸体重新挖出来,虽然腐烂了,但是还是努力收集了伤口残馀物。”安月见眨眨眼,显然也被对方警局的大手笔震懵了,“确实检测出纹身染料残留,报告发到我信箱里,我一会就给大家转发。”
“好!”高尚桢赞了一句,又想起之前的问题,“高扈是退伍兵?他从哪里退伍?”
“150师,”安月见准备得很细,“这是一支隶属于中部联区的常备野战军。35-38年被派往南部联区驻扎。”
高尚桢突然停下动作,野战部队?怎麽好像在哪里听过?
野战部队!
他快步来到写有白行人那块白板的下方,看到上面的野战部队士兵四个字,而盛苒的话再次回响到耳边,“……团长说有个外面部队的士兵来探望过他几次,这个事情很稀罕,所以他印象很深。可惜那个士兵叫什麽,长什麽样,他全都不记得了,就记得是哪个野战部队的,只有这些。”
高扈,高扈……扈……虎
他迅速回身,看向安月见,“高扈照片有吗?当兵时候的记录。”
“在这里。”安月见赶紧打开手机打开邮件递给他,小心道歉:“对不起,太急了,我没来得及打印。”
“没事。”高尚桢下意识的回答,目光落在缓缓展开的士兵照片上,上面是个一身军服的青年士兵,一张圆脸令人印象深刻。
……老鬼头说,他就跟蛇矛里两个人打交道比较多……但都不是真名……一个脸挺圆,叫老虎……
他压下自己的激动心情,跟安月见下达命令,“卫其宏去接界至野了,你把照片打印出来,等回来就给他。上次他们曾盘问过白行人那个战友田光,关于这个野战军士兵的消息;田光说他想不起来名,但看到脸也许能记起来来,今天让卫其宏给他看照片,凿实这件事!”
“是!”安月见激动的敬礼,小步跑向办公桌,刚要坐下才意识到手里还拿着矿泉水,又快步回来跟程宥道谢,“谢谢你,调查官!”
高尚桢在旁边看着,想起河轻那边送过来的线索,一时心情有点复杂,跟在安月见後面说,“谢谢你,程宥。”
程宥擡头看他,“你说过调查官的职责就是协调工作。”
高尚桢:……
“啊,这个倒是。”他挠挠头,干笑了两声,“其实也没必要记这麽清楚。”
程宥没说话,望着他,笑了笑,来到窗边将剩下的一点矿泉水倒入花盆里。
傍晚的阳光斜斜洒落,红彤彤的,将他的身影染出一片烫金。
高尚桢的脖子更热了。
这鬼地方,他想,都什麽时候了,太阳还这麽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