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麽多年。
谢谢你。
他低下头,看向第五张画。
仍是一副速写。
一片海。
没有铺色,仅有几笔铅笔勾出潮水起伏,可他知道那里波涛是蔚蓝的颜色。
远处有两三只海鸥,被笔尖低低挑起,似乎随时会飞出纸面。
有人站在岸边,背对着画面,只看到他的衣角被风轻轻掀起。
界海。
他想起来了。
那段每晚爬墙跑去读书的日子,那段每天藏苹果的日子,那段每天被罚跑步的日子。
那段喜悦夹杂着不安的日子,被队友们取笑的日子,试图瞒过教官的日子,被阮烈说你俩小孩过家家呢的日子。
随时面临分离的日子。
——现在不行。
——不可以。
——等我长大一些,等战争结束,我变成真正的朗基努斯之枪。
他说。
——等你也长大一些,等你的伤全好。
——我是说,不管是身上的伤还是心里的伤。
想了一晚上的他,像真正的男子汉那样的伸出手去。
——我跟你约定。
——如果到那个时候,你还喜欢我。
——就来找我。
——我会等你。
——你不想来的话,也没有关系。
——你幸福就可以。
程宥闭上了眼睛。
这一刻,空间的震动全部停下了。
无论是陷落的天空,分裂的大地,还是正在坠落的流星。
它们全都停了下来。
……“怎麽样你才能看到我?”……
……“你想确定我是不是认识你。”他掸掸烟灰,漫不经心的抽了一口。
……“很早,很早就认识了。”
……“你认识我吗?程宥?”
……“下回见面,程宥,不要忘了我。”
他睁开眼,看到理性的主机停在了裂缝之上。
它并没有掉下去。
它只是不动了。
停在那里,不呼吸了。
他握住它仍然温着的铁手,眼中有点热。
只有一点热。
我想起最後一张画是什麽了。
和我一起看下去。
请你,和我一起,看下去。
第六张。
只有一双眼睛。
他垂下了眼,隔着十四年的时光,对上了另一双眼睛。
一双同样通红的眼睛。
他自己的眼睛。
离他们分离还有两天的时候,发生了界锋堡袭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