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拂耽喃喃,“可我不想要你们死。”
花魂前辈不该死,丹房长老不该死。
师尊……也不该死。
死——这个字像一把尖刀划破混乱的脑海,贺拂耽挣扎着从那些可怖的思绪中清醒过来。
即使已经逃出望舒宫门,那些落在他身上的丶滚烫的抚摸和鼻息,依旧让他惊魂未定。
梦境中的师尊不再高洁独立于神坛之上,而是垂下眼,真切地看向凡尘俗世里的某个人,流连于曾经最为嗤之以鼻的情爱之中。
贺拂耽害怕这样的师尊。
害怕那些强迫性的拥抱丶害怕师尊眼中的情|欲丶害怕他们之间远超师徒关系的过分亲密。这样的师尊,比二十年前常常不茍言笑罚他练剑的师尊还要让他不安。
但……
他更害怕师尊会死。
在曾经,这个字眼他无论如何不会关联到师尊身上,可现在,却成为一个摆在他面前丶必须即刻做出决定的选择。
良久,贺拂耽起身,抱着花魂来到花谷中,将她安放到那朵真身牡丹上。
眼泪不知何时已经止住了,他朝花魂微笑了一下:“谢过前辈好意,但此事请前辈切莫再管。”
花魂奇怪道:“难道你不想救那位仙君了吗?”
贺拂耽轻轻摇头。
“我要救师尊。”
……
“我亲自去救他。”
*
贺拂耽一步步朝霜痕延续的方向走去。
靴跟落在冰层上清脆作响,越往前走,周身便越苍白荒凉。霜花大朵大朵绽开,封印在冰层之中,像扭曲的眼泪。
这是去寒池的方向。
穿过长廊,踏上白玉阶。寒池入口已经被无数冰凌堵住,如兵戟交织守护着里面的人。
贺拂耽小心地穿过它们,袍角飘荡而过时不慎被荆棘刺划破,发出“刺啦”一声响,回荡在殿内上空,分外尖利。
池中人背对他坐着,听见动静,稍稍偏头。
他只向後看了很短的一眼就复又转回头去,语气森寒。
“出去。”
贺拂耽停下脚步。
入眼是满地的霜白,这样寻常的颜色此时却铺天盖地得几乎能刺伤他的眼睛。他微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自己为何而来。
他抚上腰封,似乎是冷极了,挑开系带的时候指尖轻颤。
腰间玉组香囊一一解下,落地时佩环叮当。
拔下玉簪,取下玉冠,长发散落,如瀑及腰。
水色衣带滑开,燕尾青的外袍委地。
然後是雪白的中衣,腕间蓝汪汪的玉镯,胸膛上终年大雪纷纷的珠链。
一切能让他想起他是谁的东西都被留下,只有他只身入梦。
最後指尖停在亵衣的系带上,犹豫片刻,最後还是移开。
贺拂耽轻轻翻手,掌心中出现一本极厚的书。
曾经他为它一层层打下封印,从此束之高阁,现在却又亲手取出来,再一层层将封印解开。
只不过翻开一页,就像第一次那般被里面胆大直白的画面惊得脱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