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该如何爱自己,也不懂该如何爱别人。亲吻应当是情到浓处的宣泄,他却当做在伤害自己前给爱他之人的抚慰。
他不知道,这样给出的吻,有多麽甜蜜,就会让爱他的人多麽痛苦。
“你什麽也不会。”
独孤明河眼中笑意落寞寂寥。
“你是一条小傻蛟。”
“……”
贺拂耽半晌无语,这化龙的人说话果然就是硬气。
他哄道:“好好好,你是一条大聪明龙。”
终于把大和尚和大聪明龙都哄走,贺拂耽重新回到太子床前,在脚踏上坐下。
淮序剑不做任何犹豫,划破手腕,血珠滴滴渗出,顺着床上人唇角,滑落入喉间。
早已喝不进药丶甚至喝不进水的人,在尝到血腥气时却眼睫微动,嘴唇轻颤。
终于不再像个悄无声息的死人,而是开始像个活人一样渴求着什麽。
神族强大的愈合能力,让贺拂耽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划破手腕。
伤口能愈合,疼痛却不会消散。这具身体原本就怕疼,到最後,已经疼到麻木,整个手臂都失去知觉。
床边烛灯将要燃尽,烛火摇动,变得昏暗。
收回手後,贺拂耽唇色浅淡了些。
刚想要站起来,脚下一软,又重新跌坐回去。脑海中眩晕了片刻,他自嘲一笑。
是有些心急了,放血过多,想让太子赶紧好起来。太子病好,才能尽早入太极殿。见到皇帝,了解情况,才知道下一步该怎麽办。
却忘了自己的身体会吃不消。
这个样子回去明河一定会担心。
贺拂耽靠在床头想要休息一会儿,刚闭上眼就有沉重的疲惫感袭来,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
床边一左一右两盏烛台落下一滴极大的烛泪。
风过,其中一盏其上火焰猛然跳动两下,随即熄灭,化作一缕轻烟。
床上的人就是在这时睁开眼睛。
他面上还带着病中的苍白,唇上却因刚尝过血液,染上些许殷红。
眼珠不太灵活地移动,视线落在床边。
烛火昏暗,艳紫织金的布匹流光溢彩。不是中原服饰的样式,宽袍大袖上连着同样宽松的兜帽,帽子下流泻出墨色瀑布一样的长发,包裹着其中一张小巧的丶素净的丶正在安睡中的脸。
太子擡手抚上那张脸。
指腹传来光滑细腻的触感,大概全天下最华美的锦缎比之都嫌粗粝。
冰冷手指的抚弄将贺拂耽惊醒,睁眼对上的便是病中人的视线。
那视线实在不像一个病人,更不像一个刚从鬼门关回来的人,贺拂耽一时间都没想起他就是之前那个病恹恹的太子殿下。
太子亦不说话,只是沉沉看着面前人。
或许……不是人。
不施粉黛,披头散发,瞳中清澈,连唇色也素淡,这样干净的一张脸,却无端艳丽得宛如精怪。
病入膏肓时他做过许多光怪陆离的梦,便以为眼前人也不过是他关于阴曹地府的又一个梦。
他平静道:“你是来吃掉孤的吗?”
“咦?”
贺拂耽歪头,很慢地一眨眼,确定自己没听错後,才轻声笑开。
“殿下睡糊涂了吗?我是您的侧妃,钟离国的公主。”
那只冰凉的手还停在他颊边,他不以为意,握住这只手,呵了口气後轻轻揉搓。稍微恢复些温度後,他撩开袖口替太子把脉。
脉象清晰,一下一下分明地跳动着,已经不再有之前命悬一线的感觉。
贺拂耽欣喜,眼中笑意在昏黄烛光下熠熠生辉丶湛然若神。
“太好了,殿下的病就要好起来了!”
床上人似乎是不敢相信,眼睫轻颤,慢慢问:“孤会好起来?”
还不到弱冠的年纪,就要面对飞来横祸,还是生死难关。贺拂耽有些心软,替他掖了掖被子。
“当然了。”他柔声道,“殿下福泽深厚,会长命百岁。”
失血的疲惫依然存在,但他努力打起精神,本不是善于言辞的人,现下却绞尽脑汁搜寻能安慰病人的话。
这种事他不算是毫无经验。
他也有年少多病的时候,晚上睡不着,师尊就会坐在他床前给他讲故事。讲各大秘境的险象环生,讲剑冢中每一把剑的由来,还讲八宗十六门的兴衰更替,平铺直叙的声音,便足够在少年人的想象中勾勒出一个惊心动魄的修真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