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衡清收回手,在巨大的惊惧之下强撑着开口:
“他这次轮回,本就是用我的一魂两魄推动。誓言转移,也并非不可能。”
“师尊当年妄图斩断我与明河之间的同命契,应当对天道之誓钻研极深。区区一魂两魄而已,师尊真的觉得天道是这样好糊弄的吗?”
“……”
“还是连师尊也不敢承认那个真相?”
骆衡清张口,仍想要否认,声带却像是被冻结了一般,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他像是第一次察觉脚下这座冰山竟是如此寒冷,那种深入脊骨的凛冽几乎能够冻结他的血液。
良久,他终于挤出几个字:
“我不信。”
贺拂耽不语,转身推开窗,雪花夹杂着冰霰呼啸而入。
他轻声道:“我第一次在师尊座下受教,师尊教给我的不是心法也不是剑诀,而是天道。当时师尊说,天道法则,归根结底无非是四个字——因果循环。”
“……”
“那时我只以为这四个字的意思是,天道掌控之下万物之间互为因果,互相掣肘。後来才知道,其实天道本身也自因自果,因此自在永存,循环无端。”
“……别说了。”
“世人皆以为,心魔誓便是有违誓言则生出心魔,却不知生出心魔也可反过来让誓言应验。让我与师尊之间的因,最後成了与明河之间的果。就像师尊始终认为是你割舍了魂魄,因此明河才成了你。但其实从一开始——”
“别说了!”骆衡清喝道。
他上前来到窗边人面前,伸手擡起那张月色下如此纯洁却又如此冷淡的脸。
“阿拂……”他声音里带着心痛至极的空洞,“别再说了。”
面前人却微微笑着,一字一句道:
“从一开始,你们就是同一个人。”
“……”
骆衡清静静看着面前人。
然後俯身,闭上眼与面前人额心相触。脸上滑过微凉的湿意,不知道是沾染的雪粒,还是落下的眼泪。
所有痛苦丶绝望丶以及绝望之後死寂般的平静,都在此刻达到顶峰。
但并非是因为所谓真相,而是因为——
“既然阿拂什麽都知道……”
“为什麽不告诉他是我在暗中算计?为什麽要让心魔誓应验,这般折磨他?难道……”
他几乎无法再说下去,抚摸着面前人脸颊的指尖微微发抖。
“难道阿拂恨我……已经恨到连他也一同厌恶了吗?”
贺拂耽侧首,在那只冰冷的掌心里轻轻蹭了蹭,轻声道:
“我只是需要师尊与明河一起帮我一个小忙。”
“……”
骆衡清惊愕擡眸,“什麽?”
“明河轮回转世之後前尘尽忘,他怨恨师尊,因此无论如何不会与师尊联手。破而後立,我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阿拂在等我算计他?”
“我知道师尊一定会出手。”
“我不信……阿拂。你在骗我。”
骆衡清松开手,脸上那道难以愈合的灼伤此刻清晰无比地暴露在月光之下,霜色眸中隐隐透出疯狂的神色。
“是我挑拨独孤明河杀了那畜生,这样阿拂就会恨他丶离开他,重新回到我身边。阿拂若真的早就知道这一切,怎麽会眼睁睁看着那畜生遇险?”
他紧紧盯着面前人那张令他如此着迷的脸,想要找出一丝一毫破绽。
然而那人却始终淡淡微笑着,冷漠得近乎陌生。
“想要达成目的,必要的牺牲是不可或缺的。”
贺拂耽莞尔,“不是吗?”
“……阿拂?”
骆衡清不可置信,嗓音干涩,“……我以为,阿拂喜欢那畜生。”
贺拂耽将面前人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