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而且,对方是官家小姐,虽然落魄了,但被迫嫁给一个商贾之家的小屁孩冲喜,心里能乐意?
想到这里,我那点刚刚升起的旖旎念头,瞬间被现实的冷水浇灭了大半,反而生出一种莫名的尴尬和同情。
“爹……我……我还小……”我试图挣扎一下,用这具身体天然的“年幼”作为借口。
“不小了不小了!”萧万山却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洋溢着一种“我儿子终于长大了”的欣慰和骄傲,“成了家就是大人了!而且柳小姐年纪稍长,正好可以照顾你。我们萧家世代经商,虽说家财万贯,但在那些官宦世家眼里,终究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如今能娶到柳尚书家的千金,虽是……咳咳,但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说出去多有面子!”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几分商人的精明和得意,凑到我耳边说“爹可是花了这个数,上下打点,才把她们母女从流放的苦役里捞出来的。柳小姐给你做媳妇,她母亲苏夫人也跟着住在府里。往后啊,你可要好好对待人家,知道吗?”
我看着老爷子那副“这买卖不亏”的表情,心里更是无语。
这分明是一场交易,一场用金钱和权势,在别人落难时进行的“救助”与“购买”。
那对母女,心中对萧家或许是感恩的,但对我这个“小丈夫”,又能有几分真情实感?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环佩轻响。
“老爷,少夫人和苏夫人过来看少爷了。”丫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萧万山立刻收敛了刚才那副商人嘴脸,恢复了一家之主的威严,清了清嗓子“快请进来。”
我的心没来由地一跳,竟然有些紧张。柳轻语,苏艳姬……记忆中关于她们容貌的描述只有模糊的“绝色”二字,但究竟是何等风姿?
房门被轻轻推开,先是一股若有似无的清淡冷香飘了进来,驱散了些许药味的沉闷。随后,两道窈窕的身影,一前一后,缓缓步入室内。
当先一人,逆着门外透进来的天光,身形纤细高挑,穿着一身虽不华丽却裁剪合体的淡青色襦裙,裙摆绣着几枝疏落的兰花,更衬得她气质清冷。
乌黑的长简单地绾成一个髻,插着一支素银簪子,除此之外,再无多余饰物。
她微微垂着头,我看不清她的全貌,只能看到她线条优美的下颌,和那如白玉雕琢般精致的侧脸轮廓。
她走得很慢,步态轻盈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无形的荆棘之上。
这……就是柳轻语?我那名义上的……妻子?
她走到离床榻尚有几步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依旧低着头,双手紧张地交叠在身前,指尖用力地绞着手中的一方素白帕子。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看我,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像一株被风雨摧折后,勉强挺立,却失了魂魄的空谷幽兰。
尽管她低眉顺眼,尽管她沉默不语,但那从骨子里透出的清丽与哀愁,却像一张无形的网,瞬间攫住了我的呼吸。
美,确实极美,是一种不食人间烟火,带着距离感和破碎感的美。
可这种美,此刻却像一块冰,散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轻语,快来见过你相公。”萧万山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吩咐。
柳轻语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这一抬头,我终于看清了她的正脸。
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
肌肤白皙细腻,宛如上好的羊脂玉。
鼻梁挺翘,唇色淡粉,如同初绽的樱花瓣。
她的五官无一不美,组合在一起,更是清雅脱俗,我见犹怜。
然而,最触动我的,却是她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极其漂亮的杏眼,眼尾微微上挑,本该是妩媚多情的,可此刻,那漆黑的瞳仁里,却盛满了浓得化不开的哀愁、茫然,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抗拒。
她的眼神与我接触的瞬间,便像受惊的小鹿般飞快地移开,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剧烈颤抖,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她对着我,或者说,是对着床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福了一福,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相……相公。”
这一声“相公”,叫得百转千回,却又艰涩无比,仿佛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声音里那份无奈和疏离。
她看我的眼神,与其说是看丈夫,不如说是看一个陌生的,需要她照顾的……弟弟。
那里面,有怜悯,有认命,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属于新婚妻子该有的羞涩或情意。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有点闷,有点涩。
果然如此啊。
一个十八岁的才女,心高气傲,却要嫁给一个病弱孩童冲喜,这让她情何以堪?
我这现代灵魂完全能够理解她的感受,换做是我,恐怕也难以接受。
然而,理解归理解,作为一个男性,被名义上的妻子如此明显地排斥和忽视,内心深处那点属于男人的自尊和占有欲,还是让我感到了一丝不快和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