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做一次手术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加西亚的身体受不了手术的风险,而他们又没有设备丶主刀医生丶无菌手术室,甚至连合适的骨髓都没有找到。
正常情况下,就是看着他死,没有其他办法。
但是昆兰偏偏不放弃,砸了很多钱去黑市找了一位外科医生。
这位医生穿着件皮夹克,鼻子上挂着鼻环,打开背包,里面全是医疗器械。
和玛丽安一样,他也只是稍稍检查就判断病人必死无疑,能活到现在都算他求生意志强烈了。
“真的没有救了吗?”昆兰不死心,银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医生的表情。
这种表情似曾相识,医生看见过无数次,最近的一次是那个有名的富豪叫什麽……哈克的。医生爱莫能助地耸耸肩,示意失魂落魄的病人家属付清另一半诊金。
昆兰完全没心思搭理他,费特只好善後,他把医生的眼睛蒙起来,开车绕了很多圈,确保医生已经晕头转向绝对辨认不出玛丽安的家後,随意放在一家麦当劳後门口。
他回来後,惊惶的凯瑟琳告诉他一个噩耗:昆兰疯了,因为他把所有人,包括玛丽安都赶出房间。
“他们……他们不会殉情吧?”凯瑟琳牙关打颤。
玛丽安忧心忡忡,也不讲什麽隐私权了,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门板上——没有,什麽声音也没有,她甚至産生了错觉:自己正在窥探一座巨大的坟墓。
玛丽安哆嗦了一下,忐忑不安地站在门外:“我以前接过类似的案例……”
她神情恍惚,似乎强忍着什麽:“一个病人的妻子去世後,他不能接受现实,与尸体共处一室长达15天,最後邻居因为尸臭报警……”
这实在是……
费特深呼吸,来到门旁,敲了三声:“可以进去吗?”
像死一样寂静,然後一个沙哑得像几百年没有说过话的声音响起:“走开。”
费特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说实话,不是害怕昆兰伴尸,他心里的恐惧更难言说。
——昆兰他会不会,用一些非常规的方式复活加西亚□□,比如……把他变成血族。
他看了看不安的凯瑟琳和玛丽安,後者递过一把钥匙。费特用备用钥匙打开门,小心推开,还不忘提醒:“我进来了。”
“出去。”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一次已经带着怒气。
门开了,房间里拉着窗帘,一片昏暗,什麽也看不见,空气里飘荡着一股浅浅的草药的味道。
费特呼吸停止了一瞬,不知道为什麽不太敢迈进去。脑海突然回想起玛丽安的话:他不能接受妻子的死亡,和尸体共处一室……
“昆兰!”他在门口呼喊,声音打破了房间停滞的氛围,猛得一拍开关。
白光只亮起一瞬间,很快,费特看见了一个惨白的物体从眼前飞快闪过,灯光灭下去。
费特瞠目结舌,木然地退出去,房门吱呀一声自动合上。
凯瑟琳他们站在费特身後,视线被遮挡,因此什麽也没有看见,一个劲追问:“怎麽了?”
费特噔噔噔地下楼去了,胡乱把黛丽太太的常用物品打包进行李箱。
“你干什麽啊?”凯瑟琳着急。
“走,”费特一边把衣服塞进箱子,一边说,“立刻走!”
“费特!”凯瑟琳按住了他的胳膊,“告诉我们,你看见了什麽?”
费特的呼吸急促,嘴唇张合了一下,似乎想说什麽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刚刚灯光亮起的短暂时间,他先是仓促瞥见没穿衣服的加西亚,对方的头软绵绵地後仰着,半长的褐色卷发映照着嶙峋苍白的後背,每一寸皮肤,包括脸上都写满朱红色的奇怪符文。
昆兰一手扶着他下滑的身体,另一只手则固定着他无力的脖子,狰狞的口器直接扎进他的颈侧。
非常香艳的画面,可是从人类年轻躯体上擡起的丶泛着森冷寒意的金色的眼睛,毫无感情地同费特对视着。
野兽一样的眼神看得费特直直僵在原地,而被打扰进食的昆兰则飞快用床单包住了加西亚。
眼前一花,灯熄灭了。费特这才闻到了血腥味混杂着奇怪的草药味。下一秒,那双发着幽幽金光的眼睛猛得逼近,近到费特看见他放大後依旧呈现椭圆的瞳孔。
极度危险的感觉几乎瞬间席卷全身,费特的直觉告诉他,缓步後退,不要有多馀动作,直到门慢慢合上,隔绝了那双金色的眼睛,他额头的汗珠才滑落。
昆兰确实疯了。
他从来不会直接从他们身体吸血,而是采用一种复杂的方式:让血流进杯子,他再吮吸杯中血。这是他区别食物和朋友的方式。
而刚刚,野兽一样的进食方式和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看一块带血的美味牛肉。
费特的心沉入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