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反而愈猖獗,仿佛要将整个上海都淹没在它的怒意之中。雨水不再是滴落,而是如同瀑布般从漆黑的天空倾泻而下,重重地砸在万物之上,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街道上的积水已经没过了脚踝,车辆驶过,溅起浑浊的水墙。路灯在雨幕中化作一团团模糊的光晕,能见度降至极低,整个世界仿佛都被包裹在一个湿冷、混乱、充满敌意的水牢里。
肖霄站在公司休息室的窗前,刚才下达转移指令时的平静只是表象,他的内心如同窗外的天气一样,正在经历着惊涛骇浪。陈国平逃脱的消息像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他的胸口,而楼下那辆神秘黑色轿车的出现,更是将这种危机感瞬间提升到了顶点。那不再是暗处的窥伺,而是猎食者亮出了獠牙,在黑暗中锁定了猎物。
“不去周老板那里,我们去哪里?”小顾忍不住问道,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询问。老杨虽然没有说话,但同样将目光投向了肖霄,等待着他的决断。即使是他们这样的专业人士,在面对一个失控的、拥有武装和同伙的亡命之徒时,也不敢有丝毫大意。
肖霄转过身,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流下的痕迹,仿佛映照着他此刻复杂而决绝的心绪。他快而清晰地说道:“去杨树浦码头,旧十二号仓库区。”
老杨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随即化为了然。小顾则有些疑惑:“码头?那边晚上几乎没人,仓库大多废弃了,地形复杂…”
“正因为复杂,才有周旋的余地。”肖霄打断他,语气冷静得近乎冷酷,“那里靠近江边,视野相对开阔,不容易被完全包围。废弃的仓库和堆场可以作为掩体。最重要的是,我知道那里有一条隐秘的小路,可以通到江边的一个小舢板码头。万一…万一情况失控,那是最后的退路。”这是他早年跑码头生意时偶然现的一条路径,几乎无人知晓。
他看了一眼老杨和小顾,沉声道:“我们不能一味地躲藏。陈国平现在是疯狗,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我。与其让他摸到我们真正的软肋(指苏晨和晓梦的潜在藏身地),不如我们主动选择一个战场,引他过来。在那里,我们至少有一定的主动权。”
这是一招险棋,置之死地而后生。老杨深深地看了肖霄一眼,点了点头:“明白了。诱敌深入,利用地形反击。但风险极大。”
“已经没有万全之策了。”肖霄深吸一口气,“通知王大锤,让他的人不要跟得太近,分散在码头外围几个关键路口,留意可疑车辆和人员,特别是那辆黑色轿车。一旦现,不要轻举妄动,立刻用对讲机报告。另外,让他想办法搞几条船,停在那个小舢板码头附近,以备不时之需。”
“是!”小顾立刻拿出一个笨重的大哥大,开始联系王大锤。这个年代,移动通讯还极为不便且昂贵,只有少数人拥有大哥大,且信号覆盖不佳。更常用的是一种叫做bp机(寻呼机)的物件,可以接收简短数字信息。王大锤手下核心的几个人,配备了摩托罗拉的对讲机,在一定距离内可以保持通讯,这在当时已经是相当“先进”的装备了。
计划已定,立刻行动。老杨和小顾一前一后,护卫着肖霄,迅下楼。他们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公司后部一条平时堆放杂物的消防通道悄然离开。后巷同样被暴雨淹没,积水浑浊,泛着下水道反上来的污浊气味。
王大锤安排的一辆半旧的蓝色桑塔纳已经等在巷口,动机低沉地轰鸣着,雨刮器拼命地左右摇摆,勉强在挡风玻璃上刮出两片模糊的扇形视野。司机是王大锤一个心腹,外号“泥鳅”,以车技娴熟和机警着称。
三人迅上车,泥鳅二话不说,挂挡给油,车子如同一条蓝色的箭鱼,悄无声息地滑入暴雨如注的街道。他们没有开大灯,仅凭着微弱的示宽灯和对路况的熟悉,在能见度极低的雨夜中穿行。
几乎在他们离开后不到五分钟,两辆没有挂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驶到了肖霄公司所在大楼的正门和后门,呈夹击之势停下。车门打开,跳下来七八个手持棍棒、甚至隐约能看到腰间别着家伙的壮汉,动作迅猛地冲进了大楼。然而,他们扑了个空,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尚有余温的办公室和休息室。
领头的一个脸上带疤的汉子恼怒地啐了一口,拿出一个笨重的大哥大,压低声音报告:“平哥,点子扎手,跑了!窝是热的,刚走没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陈国平阴冷得如同毒蛇吐信般的声音:“搜!他们跑不远!肯定还在附近!把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给我翻过来!找到他,我要活的!我要亲手剐了他!”
此时的肖霄等人,正驾驶着桑塔纳,在迷宫般的上海街道中穿梭。泥鳅的车技果然了得,他专挑小路、岔路走,时而加,时而急停,时而绕圈,试图摆脱任何可能的跟踪。雨水极大地干扰了视线,但也为他们提供了绝佳的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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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杨坐在副驾驶,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视着后视镜和两侧的街道。小顾和肖霄坐在后座,小顾的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武器。肖霄则紧绷着身体,心脏随着车子的每一次转弯和颠簸而剧烈跳动。他能感觉到,危险如同跗骨之蛆,紧紧跟随着他们。
“杨哥,后面那辆黄色的出租车,好像跟了我们两条街了。”泥鳅突然低声说道,语气凝重。
老杨立刻通过后视镜仔细观察。雨太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黄色车影,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几个车身的距离。
“试试他。”老杨冷静地说。
泥鳅会意,在一个路口突然加右转,然后立刻钻进一条更窄的弄堂,几乎是以擦着墙皮的距离通过,随后又一个左转,驶上另一条大路。这一连串的动作极其突然和迅捷。
然而,几分钟后,那辆黄色的出租车,竟然又鬼魅般地出现在了后视镜里!
“被咬住了!”小顾低吼一声,手已经握住了腰间的硬物。
“不是偶然!”老杨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对方有高手,而且可能不止一辆车在交替跟踪!泥鳅,改变路线,直接去码头!不能再在市里兜圈子了,容易被堵住!”
“明白!”泥鳅一脚油门到底,桑塔纳的引擎出嘶吼,在空旷了不少的街道上开始加,不再刻意隐藏行踪,朝着杨树浦码头的方向疾驰。
后面的黄色出租车也立刻加,紧紧跟上。同时,从侧面的岔路里,又钻出了一辆黑色的轿车,正是之前在肖霄公司楼下出现过的那个型号!两辆车一左一右,如同猎犬般开始对桑塔纳进行夹击追堵!
一场雨夜中的亡命飞车,就此上演!
桑塔纳在泥鳅的操控下,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在湿滑的街道上疯狂奔驰。轮胎碾过积水,溅起漫天水花。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车身,视线模糊到了极点,全凭经验和本能驾驶。每一次惊险的变道,每一次几乎擦碰的越,都让人的心提到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