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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两家灯火（第4页）

肖霄点点头，但心里还是不舒服。

买完布回家，肖父已经去学校了。肖母开始给肖霄量尺寸，准备做新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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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简单点就行，不用太麻烦。”肖霄说。

肖母一边量一边说：“那怎么行？欢送会上好多领导要来呢，不能丢脸。”她量到肖霄的肩宽，突然哽咽起来：“半年没量，又宽了不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就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肖霄拍拍母亲的背：“没事的妈，兵团里吃得饱，我会长得更壮实。”

量完尺寸，肖母开始裁布。肖霄则拿出父亲写的言稿，开始抄写。写着写着，他突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拿出那个小素描本，翻到新的一页。

他画下了母亲低头裁布的样子——专注的神情，微微皱起的眉头，手中握着的剪刀，还有摊在桌上的蓝色布料。他画得很仔细，想要永远记住这个场景。

傍晚时分，肖父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肖母关切地问。

肖父摇摇头：“学校又有两个老师被停职审查了。说是历史问题。”他叹了口气，“现在人心惶惶，谁都不知道下一个会轮到谁。”

肖母紧张地问：“不会影响到我们吧？”

“难说，”肖父压低声音，“王主任暗示说，如果我们家对上山下乡有什么抵触情绪，可能会更麻烦。”

三人都沉默了。肖霄突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不仅关乎自己的前途，更关系到整个家庭的安危。

晚饭后，肖霄一个人爬上阁楼，拿出那本西洋画册。月光下，那些艺术珍品显得更加神秘而美丽。他一页页翻看着，仿佛能暂时逃离现实的纷扰。

忽然，他听到轻微的敲击声。探头向窗外一看，苏晨竟然站在楼下，做手势让他下来。

肖霄犹豫了一下。白天苏母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他不想再给苏晨惹麻烦。但看她焦急的样子，还是悄悄爬下了楼。

“这个给你，”苏晨塞给他一个小布包，“我偷偷拿出来的。你带在路上看。”

肖霄打开一看，是一本薄薄的《普希金诗选》，封面已经破损，但被精心修补过。

“这太危险了！”肖霄惊讶地说，“被人现怎么办？”

苏晨摇摇头：“不会的。藏在我爸爸的一本《毛选》里，没人知道。”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我妈妈要把爸爸的书都处理掉，我只能救下这一本”

肖霄感动地看着她：“谢谢你。我会好好保管的。”

苏晨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一定要回来。我等你。”

肖霄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回来。到时候，我们都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两人站在月光下，双手不知不觉握在一起。年轻的心在沉重的时代背景下紧紧相依，许下看似简单却无比艰难的承诺。

就在这时，苏家的门突然开了。苏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她显然看到了这一幕。

“晨晨！立刻回来！”她的声音冷得像冰。

苏晨吓了一跳，慌忙松开手。肖霄下意识地把书藏到身后。

苏母快步走过来，一把拉过女儿，对肖霄冷冷地说：“我说过不要再找晨晨了。你是听不懂话吗？”

肖霄鼓起勇气：“苏阿姨，我们只是”

“只是什么？”苏母打断他，“你要走了，就不要耽误晨晨的前途！她跟你不一样，她还有希望留在上海，找个好人家！”

“妈！”苏晨羞愤交加，“你怎么能这么说！”

苏母不理会女儿，继续对肖霄说：“我知道你家困难，但也不能因此拖累别人家孩子吧？做人要有点自知之明！”

这话说得太重了。肖霄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他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对不起，苏阿姨。我不会再找苏晨了。”

说完，他转身快步离开，手中的诗集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痛。

回到家中，父母已经睡下。肖霄爬上阁楼，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月光透过小窗照进来，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他想起苏母的话，想起未知的前途，想起必须放弃的梦想，感到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无力。

但当他摸到枕边那本诗集和手套时，心中又升起一丝暖意。无论前路如何艰难，至少还有人相信他，等待他。

夜深了，弄堂里最后几盏灯火也相继熄灭。只有月光静静地洒在两个年轻人的窗前，仿佛在守护着他们未尽的梦想和约定。

在这个特殊的年代里，个人的命运如同浮萍，随波逐流。但即使是最微小的浮萍，也拥有追逐阳光的本能。肖霄握紧手中的铅笔，暗自誓：无论到哪里，他都不会放弃对美的追求和渴望。

而此刻，一墙之隔的苏晨也在黑暗中睁着眼睛，手中紧握着一支肖霄落下的铅笔，默默许下同样的决心。

两盏灯火熄灭了，但心中的火种才刚刚被点燃，等待着在适当的时机，燎原成一片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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