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靠着门,下意识抬起手,避开手套的位置,用露在外面的手腕擦了擦同一边嘴角。
楚衍翊叹了口气,摇摇头,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是另一边,明明看着这么机灵,怎么……”
被如此评价,周一喉咙顿时一紧,他怔愣片刻,低头用力擦着嘴角,随后仰起头,似乎是想要让楚衍翊确认一下。
“可以了。”楚衍翊摆摆手,“记得下午来我书房里。”
那午饭呢?
周一被自己脑子里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只需要遵从楚先生的决定,怎么可以去干涉楚先生。
他转身,轻轻关上门,望向外面等待的一排佣人,平视着面色阴沉的莫管家。
莫管家不屑地冷哼一声,看也没看周一一眼,带人走了进去。
楚衍翊一整天都在看电影消磨时间。
说是看电影,其实只是把视线停留在巨大的屏幕上,但在旁人看来,却是十分专注,几个佣人来来去去都不敢打扰。
楚衍翊兴趣缺缺地暂停画面,拿起不停震动的通讯器,是楚衍琦。
“哥,听说你让陈恪他们去休息了,还是长假?怎么回事?”楚衍琦躺在病床上,一脸八卦。
楚衍翊揉揉眉心,目光扫过紧闭的房门:“我偶尔也要休息。”
“嘁——我才不信。”
“不信就算了,你呢,手术是明天?”楚衍翊往后一仰,问道。
“你还记得我这个远在联邦的妹妹啊……”楚衍琦坏笑,“我还以为你和那个奴隶天天呆在一起,都不知天地为何物了呢。”
“小琦,别担心,手术不会有问题的。”
被戳穿了心事,楚衍琦挠挠头发,身边的窗外映出点点星空和她对象的身影:“哎呀,我不担心,你才是别担心,我都做过好几次了,这次总算要把所有瘢痕都消除了,当时我们打赌什么来着?没想到应煜比我的伤疤先没了,我感觉挺好的。”
“你呢?什么时候去治你的腿?应煜已经死了,你也要放过你自己才是,包括那个叫做小……一的奴隶……既然是应煜的人,杀了算了,他对你可没手软过。”
楚衍翊目光一沉。当年他还没站稳跟脚,总以为靠着曾经学过的一星半点足以在局势诡谲的荒星θ闯出一片天地。
但是突然对上了应煜,应煜用来给他下马威的那场车祸导致楚衍琦被烧伤。
他站在病房里听医生讲述楚衍琦的病情,仿佛再次回到了孤儿院的门口,他和年幼的楚衍琦站在一地尸体面前,楚衍琦问他:“我们真的可以活下去吗?”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小琦,别担心,会好起来的。”
其实那天该坐上那辆车的是楚衍翊。
又听楚衍琦插科打诨了几句,楚衍翊点点手表:“睡吧,不然明天手术都没精神。”
“那你……”
门被有规律的敲了三声,楚衍翊打断楚衍琦的话,喊了声:“进来吧。”
周一探出一个脑袋,得到楚衍翊首肯之后才慢慢走进书房,听到楚衍琦的声音时,他明显顿了一下。
“真的。我有点事。”楚衍翊将屏幕转向周一,又马上转回到自己,“你先好好休息吧,等手术结束联系我,也不用着急回来,和你对象在联邦多玩一阵。”
“哈……”楚衍琦的表情有些微妙,“行吧行吧,不用你说。”
楚衍翊关闭通讯,拄着手杖起身,领着面色苍白的周一来到书桌边。他提前让人在这里支了一个小桌板,上面已经放好了纸笔。
“你在这里写就可以了。”楚衍翊靠着书桌,一双长腿随意往前一伸,用手杖支撑着平衡,低头和别人聊天,“写你想写的就行。”
周一点点头,坐到小板凳上,他身高腿长,这样坐着蜷成一团怎么看都有些憋屈,他却安静地拿起了笔。
日光逐渐倾斜,拉长两个人的影子。楚衍翊从纷杂的事务中抽出身,印入眼帘的就是周一那头毛茸茸的灰发,以及盖不住的烙印。
很多伤痕终究会消失,但周一脖子上的烙印用的是特殊的燃料,哪怕把这块肉割掉,新生的皮肉上也会长出同样的编号。
楚衍翊凝视着周一,自嘲地笑了笑,如果应煜真的还没死,看到此情此景,不知道会多有趣。
周一像是感觉到什么,抬起眼睛,正和楚衍翊对上视线。楚衍翊微笑不语,周一便垂下眼睛,举起一张张纸,将自己刚写好的字给楚衍翊看。
一列一列的新闻标题,全是楚衍翊明面上发家的轨迹。
楚衍翊不由失笑:“这就是你想写的?”
他本想着不着痕迹地讥讽两句这个奴隶拙劣的讨好手段,周一却认真地看着他,用力点了点头。
那双绿意盎然的眼睛里只有自己。
尽管楚衍翊已经见惯了那些被求生本能驱使着的人,尽管经历过各种各样讨好自己的手段,可在这一刹那,这种被真切需要、被毫无保留给予的感受,真实存在。
不容忽视。
难怪应煜会留一个这样alpha在身边。
于是楚衍翊伸出手,揉了揉周一的头发。
可惜了,曾经是应煜的alpha。